他愣愣地凝视着开阳,看着他将一整碗的草药全敷到自己颈上,又用白丝布条仔细包扎……
直到他才放开他,跳下床去,他才如梦放醒般回过神来。
开阳穿好衣衫,回头见千里眼一副神游天外,魂魄未归的茫然,以为他挂心自己伤势,便道:“你大可放心,我早敷了仙药,鞭伤再过半日就能痊愈。”
千里眼点点头,随意应了一声。
开阳过去打开桌上的布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开阵势:“这是天蟾酥,有开窍明神、纳元归心之效。这是紫灵丹,服一颗便能益寿延年、骨肉不腐。还有这个是……”待他一一道来,这小小石桌已摆上了一堆仙药灵草。
“你把这些都吃了吧!”
千里眼终于清醒过来,盯着那堆凡人趋之若骛的仙丹妙药,却觉得肚肠抽筋:“真要吃?”
“全都要吃!”开阳拿起一块白玉般晶莹的蟾酥,递到千里眼面前。
瞪着开阳毫无妥协余地的坚定面相,武曲星君的霸道他早是见识过了,眼下他要敢摇一下头,开阳便要将天蟾酥直接塞进他肚子。
千里眼接过天蟾酥,犹豫片刻,在开阳强迫的目光下,双眼一闭,吞了。
脑袋里浮光一过……
“把这堆东西吃完,说不定要成佛了。”
然而成佛并没有千里眼想的那般容易。
吃下那堆武曲星君的“好意”之后,他仍是好端端地坐在天上的宅院里。
除了肚子涨了几日,也耳聪目明了不少。可惜看来他资质愚钝,未能借助仙药修升一层境界。
他自己倒无所谓,就是开阳有些扼腕,不过转头也就忘记了。
这些天来,仿佛又回到了百年之前。
每日他从殿前当值回来,必能看到院里坐着久候多时的武曲星君,桌上总是堆满了仙果美酒。
只是这回开阳已少了初时的隐讳,大大咧咧地说明来意。
这位武曲星君似乎认为,经历了之前种种误会,他们两个之间也该算是交心的朋友了,所谓有福同享,他打算把千里眼也拉拨到自己这边,只要他也一并下凡,自然便不怕被告发了!
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敲得噼里啪啦,可惜对方却不买帐。
开阳每日悉数下界种种见闻乐事,他伶牙俐齿,听得更像亲身体会一般,若是其他仙人,怕早便按耐不住内心骚痒,虽他下界见识去了。可惜千里眼总是静静听着,从不应承,只是,偶尔也会搭话。
渐渐的,开阳发觉千里眼其实也颇为博闻广见,而且每每他若说得偏颇之节,他总能指点其中关键。言简意骇,如醍醐灌顶。
始时或是有意说些趣事好让千里眼也对凡间生些心思,可到了最后,反而是开阳自己乐意为之。
到这小小宅院里坐上半日,有时不说话,听着风幽鹤鸣,与面前平寂而乐的男人,细细品着琉璃盏中的仙酿,或许这样一过百年,也是不错。
这日开阳又抱来一捧漆绿的莲蓬。
他随手掰了半个莲蓬丢给千里眼:“这是瑶池新纳的鲜莲蓬,尝尝!”自己倒是先丢了一颗莲子进嘴,这一嚼,莲子清脆甘甜,只是莲芯却苦。
千里眼也剥下一颗,送入口中,淡涩苦味与莲子清香萦绕,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看了开阳连连嘬嘴的模样,道:“莲芯寒苦,倒是适合心火大、脾气燥之人食用。”
开阳皱眉:“喂,你是在说我吗?”
“不敢。”
开阳嗤之以鼻:“你有什么不敢的?这几日摇光都快把我的殿给掀了。也不知你跟他说了什么‘闲话’,他一听到你的名字便是咬牙切齿。”
千里眼眼角都不曾抬,继续剥他的莲子:“末将也不记得了。”
“我说你啊……”开阳从他手里捻来那颗翠如玉珠的莲子,两指施力一捏,顿将莲子破开两半,露出中间翡翠般的莲芯,他恶作剧地将莲芯抠出来丢回给千里眼,道,“就像这棵莲芯!”
千里眼不禁一愣,低头看了掌心中那枚瘦瘦长长,性寒味苦的芯芽,诧然失笑。
虽然他脸上的笑容仍旧过于僵硬以至似抽筋一般,但开阳大概是看得习惯了,也随他笑了起来。
天空忽响起锐鸣,开阳闻声笑了,抬头看到那只瑞光千条的金乌飞了进来。说也奇怪,这只金乌自从在蛇腹被开阳救出,便一直跟随不肯离去,但金乌有负日之任,偶尔偷闲,便要来寻开阳戏耍。
开阳也是喜欢这只金乌,任它停在肩上,甚至随身带了一枚红玉石榴以喂饲鸟儿。
金乌身上光芒太过刺眼,坐在旁边的千里眼不禁皱眉,并非不喜此物,但因目力过人,这光刺得眼睛生疼,只是他无意扫兴,微是别过脸去。
开阳正逗着金乌玩儿,突然天际红光大作,天庭上下猛烈震荡,惊得仙鹤四飞,神兽咆哮。
震荡始停,云卷如滔天巨浪,奔腾飞涌,天地异变,日月失华,便连千里眼与开阳也不曾见过这般异象。
随即天殿方向疾起钟鸣,洪亮钟声响彻天际。
天钟一响,天地生变。
他们不敢怠慢,驾云往天殿方向飞去。
天地异变,竟因天外天有飞星骤降,非但天域震荡,凡间更狂雷暴雨三日不歇。
不知因何缘故,昆仑锁妖塔上灵珠骤裂,塔内群妖尽释,妖邪肆虐,凡间自此多事;魔域之门亦告破损,但魔族有尊主压制,尚未有魔流窜人间,但时若加长,亦未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