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安从酒吧回去后打算早睡,在大堂又碰到早回的南星和几人聊天,知道是联合会的人来了,让他感到有点揪心,自觉与沈方这样的,在他们眼中身体全是缺憾的“怪物”接触确乎有什么问题。
他们正在聊“往生园”的事情,云星公司复制了张宇安的基础意识,用于管理虚拟世界中文化方面的物体产出,比如随机产生的,符合用户审美偏好的公园或是购物广场。所以他也是要被谈话的人,但不是核心人员,审查记忆后只需坐在南星旁边等待质询结束。
“张先生酒醒得真快。”
负责查看张宇安近期记忆的云检官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让他立刻想起南星给自己的ACH,好在为了不影响人脑正常意识活动,查看的最新记忆是在三个小时之前,正好查不到他与南星对话,还有和沈方跳舞的记忆。
“啊,对,我喝酒容易上头,半瓶鸡尾酒就脸红,不过很快就好了。”
他反应很快,在ACH的作用下,关于表演的内容都变得更加迷幻模糊,很像是醉酒状态下感知的世界,云检官最多能知道他和南星在地下城区有名的大餐馆里吃饭喝酒,看着台上的人唱流行歌跳舞的事情,没有细究追问。
确认两人的行为和心理活动都算是在合理范围内,没有走上“歧途”后,领头的军官开始和南星进行漫长的商谈。
“往生园”是基于云脑系统构建
出的,用于存放已死之人意识的特殊虚拟世界,与云脑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项技术不是复制而是提取人的意识转变为电信号,与常见的用于游戏或心理治疗的虚拟世界的不同之处,在于该技术可以脱离“物质实体”存在,具体原理好像跟微观层面的量子共鸣效应有关。
张宇安对此并不感兴趣,意识游离在另外两位大人物油腻腻的奉承之间,心里开始幻想明日与沈方相约观看的老电影专场。
东江市算得上是东方的好莱坞,有着同样的浮华,一些追求复古情调的市民阶层特别喜爱上古时期的事物,而张宇安单纯是追求某种又朦胧又纯粹的思想感受才喜欢看老电影的,他讨厌自己向往的文化活动也开始变得媚俗,而设置连映专场的老影院是他逃离这种媚俗最后的去处,毕竟绝大部分附庸风雅的人可耐不住性子看上一整天的老电影。
军官希望南星加快用“往生园”安置阵亡战士的计划,这也是南星还是囚徒时给联合会的承诺。许多参与反抗军的人类英雄虽然肉身消亡,但通过最初用于提取意识操纵冯·诺依曼机器人的古代技术,还是保存了很多亡者的意识,只是缺少安置地。
南星几个月前去中东推广的测试版本已经宣告成功,死于战争的难民在封闭的虚拟世界得到重生,但是互联的通用版本还是没解决受限于无限体量导致的稳定
性问题。
谈话结束时已是凌晨一点,张宇安的心已经疲惫到能够忍受的阈值,他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好在设置的手机闹钟铃声足够刺耳,才没有耽误第二天约定的电影。
出门,发现天气已过了最炎热的时候,上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少了几分刺痛,自东而来的海风带动起茂密的枝叶,发出独属夏天的声音,顺着风的清香,张宇安看到了坐在咖啡馆窗边的沈方,世界变得安静,没有那么沉重,从十多年前以至昨夜见到的媚俗感顷刻间向身后退去,剩下的只有生活,艺术,以及对于未来的期待。
他和沈方坐在咖啡馆里聊了很多,关于音乐,电影,哲学,张宇安的关注点完全在双方都自发感兴趣的话题上,没有熟悉的仰视与俯视,只是纯粹为了快乐的交流。老电影院对面的咖啡馆传承了百年的考究习惯,咖啡都要手磨,虽然现在被嘲笑为自作多情,但对于两人来说,这种醇香干净的味道与夏末的气氛最为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