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头想瞭会儿,眉心轻轻皱著,食指点著微微抿起的嘴唇,模样看起来似费力的思考著什麽。
戴远知耐心等著她,看著她的反应,说不上来为什麽心情变得这麽轻松愉悦起来。
“在想什麽?”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对啊。”茉莉轻软著嗓音,很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怎麽不对?”戴远知眼裡促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许是太久没这样好的兴致瞭,端起茶杯喝瞭一口,複又放下,见她仍是歪著脑袋费解著,眸裡的笑意渐深,“说来听听。”
“要买鞋子的话,我自己也可以买的,不用你买。”她说出瞭自己的疑惑。
戴远知垂眸将杯子放去一边,看瞭眼她杯裡没有动过的茶水,轻轻说道:“这不合规矩。”
“哪来这麽多的规矩?”茉莉仍是不解,想等他解释,却见戴远知站起身来,看著她说,“择日不如撞日。”
茉莉没懂他的意思。戴远知走到那排陈列柜前,取瞭一双高跟鞋和一顶纱掩礼帽给她。
帽子是上世纪欧洲宫廷流行的複古款式,黑白相间,纱幔半遮在额前,搭配她的黑呢大衣,意外的好看。
隻是有些太仪式感,不像是去买鞋的,更像是去参加某个酒会。
看到她迟疑,戴远知将鞋帽搁在茶几上,随意的像是唠傢常:“这都是新款,老太太没有穿过,你就当是替她试穿瞭。回头给她送回来就行。”
茉莉不好再拒绝,抱著鞋子,往裡头指瞭指,“我去裡面换。”
“就在这换也行,我在外面等你。”戴远知说完,走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关瞭。
茉莉换好衣服,出来找戴远知。没在门口找到他的身影,茉莉沿廊穿行,听到不远处有人声,其中一道低沉的声音来自戴远知。和他大多数和她说话时那种低沉悦耳有所不同,那声音听上去威严,也压抑。茉莉不自知地放轻瞭脚步。
“银行那边怎麽说?”
“他们自然是愿意为戴先生效劳的,就看戴先生意下如何瞭。”
“还有别的事没?”
“蒋傢公子后天婚礼,邀请您和老太太出席。”
“推瞭吧,就说老太太腿脚不便。”
“那礼金和喜帖都送来瞭。”
“都退回去。”
“是。”
……
偶尔传来几声咳嗽。
隔得有些远,茉莉并不能每一句话都听清,隻给她一种感觉,赤华不是替老太太办事的,而是替戴先生办事的人,那麽,似乎一切都说得通瞭。
但那每一声的咳嗽都在她心上漾开,让人无限的忧虑他的身体。
过瞭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声音瞭,茉莉从墙头探出脑袋去,远远的看见男人背对著她,独自立在廊上,手裡捏著根烟,沉在落日最后的光景中,背影被拉的颀长。看上去萧条又肃穆。
茉莉忽然的想到瞭他眉心上的两道皱褶,许是经常皱眉留下的深痕,不管脸上的笑意有多深,都掩饰不瞭他眼裡的凉薄。其实她早就发现,不说话时候的赤华眼裡总有一股无形的忧鬱,阴鸷,掌控全局的压迫力。大概是为瞭掩饰,所以他经常爱笑。
在戴先生身边做事一定很辛苦吧。
身后细微的声响没有逃过戴远知的耳朵。
“谁?”他转过头,眼裡满是警惕,像猎鹰盘旋在领地上空。
茉莉被他的模样吓的屏息。手裡的烟从他指尖掉落,鞋底碾过,向她躲藏的方向走来,皮鞋踩在地上,每一步都让人心慌和不安。
在他抬起步落下之际,茉莉从墙后走瞭出来,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偷听的,是因为没找到他,才会来此处,而且他说话不算数,明明没在门口,她兀自低著头,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被吓到,眼眶润湿瞭。
戴远知脚步一顿,满脸的戾气在见是面前低著脑袋仿佛做错事的姑娘时,收敛瞭神色。
他自己也知道刚才的模样有多吓人,可他无从解释,也不能解释,隻觉得心软,走到女孩面前,弯下腰来,笑著道:“吓到瞭?”
可这姑娘却始终不抬头,也不看他,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含羞。戴远知意识到瞭什麽,从口袋裡摸出一块丝巾交进她手裡,“是我的错,去那裡等你好不好?”
他仿佛知道她在哭,给足瞭她面子,没有看她,也没有戳破,茉莉心头一暖,觉得自己矫情瞭,可生理上的眼泪是她也无法控制住的。她接过,那丝绸的帕子摸在手裡柔软无物,揣瞭些他怀裡的暖意。
茉莉垂著头,将手帕盖在眼睛上,泪意湿润手帕,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已经散下去瞭,蹲在眼前的影子也消失不见瞭,竹叶在晚间苍凉的风裡沙沙作响,影子落在什锦窗上,好像一幅会动的古画。
地上的烟蒂还在,人却不见踪影瞭。
茉莉将目光投向远处,看见男人的背影靠在廊柱,沉眸凝想著什麽。
他真的说话算话,给瞭她极大的尊重和空间。
茉莉轻快地走瞭过去,准备告诉他,她已经好瞭。丝巾被她捻住一个角,在风裡摇摇晃晃。
从西城区胡同到王府井大街约七八公裡,他们坐车去的。这辆奔驰越野车当时就停在大门口的枣树下,茉莉忽地想起,停瞭脚步,“赤华,你等下。”她喊住走在前面的男人。
戴远知手抄著口袋回头望。
见她伸出食指隔空对著他的脸比画著,时而偏过头去,时而又轻轻蹙起眉,好像怎麽样都不满意,看这模样像是在描著什麽,正要开口,茉莉做瞭个“嘘”的手势,比划的那隻手背朝外推瞭推,好像拍照的人在教他如何摆造型,“你把脸往那边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