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作为长辈,这话题也该他先起个头。隻不过戴远知向来在高位上居久瞭,下面虽有小辈,但这些年小的大多在国外留学,他自己更是居无定所,全球打飞的,满世界到处飞,一年到头隻有年头年尾才能见到。小辈们都怕他,知道他忙,不敢多有叨扰。唯一傢裡最调皮的幺妹会在守岁的时候偷摸跑上楼,推开书房的门,探头探脑道,二哥,下来放烟花吧。当他推开笔记本电脑,问起她的功课时,这姑娘便又缩著脑袋帮他把门关上,扔下一句“二哥我走瞭”,飞跑离开瞭。
他知道自己若端起一副长辈的姿势,是很凶人的。对茉莉,不必要如此。但现在,这话题不得不起,想著她大概是闷的。他没有车上听歌的习惯,上次幺妹坐这车,弄瞭张光盘,说是特地从唱片裡複刻下来的。那唱片国内买不到,市场上那些盗版光碟质量太差,她花瞭好大的价钱才複刻瞭一张。那姑娘当时是这麽对他说的,二哥,你帮我保管好,不要给我弄丢瞭。
这盘一直在机子裡放著,戴远知随手按下播放,旋律响起,是首粤语歌。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原来你也喜欢听滕一拓的歌。”
戴远知抬瞭抬眼,后视镜裡女孩眼睛亮晶晶,像见到瞭知己。藏不住的喜悦。他想,她应该是喜欢这歌手的。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是谁,隻有裡面的粤语让他亲切。
但他并不打算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反问道,“你很喜欢他?”
“是啊,”茉莉因激动,身体向前倾,声音到瞭他耳边,“他是个大才子,就是很可惜啊,这张专辑没有在内地发行,啊,真是同道中人,你也喜欢他。”
她轻声感叹著,不是因为在这裡听到瞭偶像的歌,而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和她有著相似的爱好和喜欢的偶像。
呼吸和轻软的嗓音在脸侧和脖颈上轻轻扫过,她似乎没有察觉。其实她这样已经打扰到他开车瞭,如果是幺妹,准会被兄长耳提面命地要求坐回,而此时,戴远知也隻是笑瞭笑,手指轻轻撘瞭撘方向盘,说一句:“那确实是缘分。”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有留意到是什麽神情,在他看来隻是随口的,不经意的,不把她的话跌落地上的接起。那好像没什麽特殊含义,不经意的说著“我们真有缘啊”。
然后把车速放慢瞭一些,想让她尽可能的在路上听完这整张专辑裡的歌。
虽然他并不认识这歌手是谁,也不妨碍他欣赏。
这些,茉莉并不能得知,她隻觉得这趟车程似乎变得有些缓慢,但她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两人也因为这同一个喜好,而拉近瞭距离。
当茉莉得知他有曾经在香港留学的经历,眼裡充满瞭崇拜。起因是她虽时常听粤语歌,但不能完全掌握这门语言,聊天中向戴远知袒露自己曾经的梦想,以后若有机会,想去香港大学进修。
而他似乎并没有把她这个愿望当成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认真地问瞭她对专业有什麽想法,兴许他可以帮她提前完成。
茉莉以为他在开玩笑,虽然如今不比七八十年代瞭,但是去香港读大学是还是很艰难的事情,那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要有成绩要有钱,光隻是其中一项就能让人望而却步瞭。他怎麽会把这个说的形如吃饭那样简单。
看出她的疑虑,戴远知笑瞭笑,轻描淡写的说道,自己曾在那留过学,有一些人脉。
茉莉并不怀疑,能在戴先生身边做事的人,那必然是瞭不得的,如此看来,赤华身上的这股清贵确来有依据。
但她心裡还是不踏实,父亲从小教育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努力争取未来,这世上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权利和义务永远都是相辅相成的,得到什麽好处,一定得有等价去交换。
她没有人脉没有钱,人傢能看上她什麽呢?赤华这样帮她,就算什麽都不图,她心裡也过意不去,将来一定是要报答的,可拿什麽报答呢?
钱吗?还是别的价值?她能有什麽可以报答他的呢?
如今她连他是什麽样的人都不清楚,更不敢说妄图接受他的帮助。
春丽说的对,她是没什麽胆量的人,也难做成大事,也许一辈子就这样瞭,但是她心裡踏实。
她崇拜赤华,对他兴许也有几分好感,但都和那些无关,她的喜欢和欣赏都是坦坦荡荡的,不想欠著人傢,也不要人傢欠她。
于是她谢过瞭戴远知的好意,但是拒绝瞭他的帮助。
戴远知点瞭点头,没有劝说,平淡的说瞭句“要是想找我帮忙,随时”,结束瞭这个话题。于他而言,这已是最高的承诺,多少人希望得到这承诺。
茉莉自然是参透不瞭这样的複杂,她失落的是他不能明白她藏在话裡的含义。
原本就存有一点好感,又因为喜欢相同的歌手,就以为找到瞭知己,才与他诉说起瞭梦想,隻是诉说而已,不包含任何的目的企图,她想要的是,与她交换的是一颗真心,把他的经历,他的梦想也像她这样坦诚的分享。
而不是如此,用他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替她完成本应该由她自己来完成的事,却少瞭交流的过程。
茉莉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和他的差异,却又说不上来这差异具体是为什麽。也许用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来形容会更好:她注重灵魂的深层交流,而他注重的则是实用价值。
他在说要帮她的时候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他想栽培她,想在自己还能护得住她的时候,让她迅速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