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和周敬航坦白,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少会帮我一把?我隻能这麽赌瞭,我运气一向可以,我希望,这一次命运也站在我这边。】
仓促笔记戛然而止。
这个说著“我命大、我很聪明、运气一向可以”的女孩子,走一算十,机关算尽的许梦昕,如同收视率不佳被砍掉的剧集,再无后续。
鬱理手指按著“运气”两个字。有的字迹很深,有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一团半空跌落的透明眼泪,慢慢地洇进骨血,成瞭那场在她记忆中永远不停的暴雨。
周敬航一目十行,比她更快读完。他神色不变,从另一半档案袋的底部,撕下一个用透明胶粘住的黑色sd卡。
“她已经很聪明瞭。提前给我寄瞭验孕棒,如果她发生什麽意外,我沿著她生前的行动轨迹查下去,迟早会发现这一切。”
他的声音和瞭窗外昼夜不歇的冷雨,低沉而冷淡:“鬱理,我不会因为我本可以做但没有做到的事情而感到抱歉。如果你想听实话,我的内心难有触动。”
鬱理冷冰冰地摇头:“闭嘴。”
她很深地吸瞭口气,没注意到自己捏著sd卡的骨节因为用力而苍白,“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这个疯子。”
周敬航当然不会美化自己,他是疯子,那鬱理算什麽?
这三年躲在某个阴暗潮湿的角落给许梦昕赛博朋克上香?谁也别笑话谁。
“不著急回耀京。”她侧脸紧绷,每个字音挤压出声:“我现在要知道这份内容。”
如今在市面上很难找到读卡器的存在,但停靠的711,竟然能从仓库中翻出无人问津的全新读卡器。
他们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敛去多馀情绪。
幸亏后座有备用笔电,一切顺利到不可思议。
周敬航接上电源,系统自动弹出识别。这张sd卡没有经过人为修改,依旧是原始名称。点进去,隻有一个孤零零的“新建文件夹”。
他操作光标的手指悬停触控板。
安静片刻,周敬航看向她:“我来还是你来?”
鬱理同样不确定这个文件夹裡的内容是什麽,或许又是许梦昕一个恶劣至极的玩笑。
但她想起那个哪怕身在地狱也努力自救的女孩子。还有她的眼睛,如钻石一般闪闪发亮,带著孤注一掷的决绝,不后退,也不后悔。
“一起看吧。”
她又点起一支烟,打火时手指微不可查地轻颤。
好不容易烧起烟,她抵在唇边,呵出的字音吹散白色雾气。周敬航目光偏向她,发现她整齐洁白的牙齿深深切入下唇。
周敬航点开第一个视频。
见傢长
工作原因,鬱理来过两次南城。
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县级市,她从未涉足。听说去年被评为全国百大城市榜首,市容和绿化做得相当出色。
看完十几个视频用瞭一小时。
十五分钟看,四十五分钟沉默著抽烟。
周敬航打灯变道,清瘦笔直的手指控著方向盘,性能卓绝的引擎嗡嗡作响,这辆黑色怪物无视所有规章制度横冲直撞。
鬱理用手机录制其中几个最为惊爆悚目的视频,发给自己朋友。
这位朋友是当初揪出夏嘉扬背后大规模买水军黑鬱理的黑客,早年她在哈佛认识。
他很快传来讯息:这不是之前针对你那位?他买通好几港媒。lily,最近有几个代言在考量你的商业价值。
鬱理摁住语音,克制地微笑:“这是aria该考虑的事情,你尽管往外发。”
周敬航目视前方,他开车姿态闲适自在,没有任何紧绷感,挽到肘弯的白色衬衫,显出精悍劲瘦的手臂线条。
“庄铭这几年,性格变化很大。”
他瘦白长指搭著转向灯,这个县级市地势低排水差,好几条道路出现红色拥堵,他不得不绕路而行,然而能通行的道路更是难以前进,周敬航急转变道,打算绕路回京。
鬱理架著他衬衣领口别著的茶褐色平光镜,镜架略宽大,她不得不用一隻手抵著耳骨上方,以此作为固定。
“没有人被打断一条腿还能若无其事吧。”她以嘲讽的口吻说:“哦不对,他现在失去两条腿瞭。真可怜,他的下半辈子隻能靠轮椅度日。”
“不过,”她手指挂下墨镜,松松地滑到鼻尖,恶意地笑起来。她对这个男人厌烦透顶:“庄傢两个,大的不行还有小的,听说是学医的?不知道会不会精于骨科。”
不过五六点的光景,天气阴沉如三更半夜。
他下瞭高架桥,身后辉煌车灯彙聚成密集红色车海。她的脸陷入半明半昧的光影,侧脸骨相非常立体,她短促地笑瞭下,举起手机。
周敬航看向后视镜,基本没有车往他们这个方向开,他踩足油门,黑色车影如笔直闪电撕裂沉滞夜色。
他淡淡道:“你留手瞭。”
“杀人是要犯法的,周sir。”她没正形地嘲弄:“我能对他做什麽?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周敬航嘴角上翘:“说得不错。”
庄铭当初怎麽对许梦昕,怎麽在她死后不留馀力地抹黑她,她不过是照本宣科,原封不动地还给他罢瞭。
朋友动作很快,一组超高清解析的视频爆上网络,匿名爆料者瞭许多营销大v。几分钟后,这份特别隐去路人面容的视频迅速发酵、扩散、紧接著评论区大规模出现“加v、288、完整版”等唯恐不乱的小号。
视频中,庄铭的脸清晰到无可辩驳,他或跪或蹲,半隻由高精尖金属材料契合的腿,费力地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