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他是我朋友?那你做的那是什么事?居然为了两万块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到底有没有尊重我的朋友?有没有尊重我?”林辰实在没有忍住,刚刚就一直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声音都沙哑了。
“他这不是没生气吗?而且听那个人说,顾阳也考上了不是?我就是相信顾阳的能力才答应的。”林母红口白牙一阵瞎编,停顿了一会儿之后换出一副悲苦的表情,责怪的瞅着林辰,“再说了,我做这事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天天学音乐学音乐,学出什么东西来了?学这个什么流行音乐能有饭吃?”
“不管他能不能考上,你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不对的!”林辰说到这里冷笑一声,“你口口声声说要我和顾阳做好朋友,其实就是拿你儿子做跳板,想要别人的钱!”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偏偏林辰这些话说出口之后就像开闸的洪水,有些收不住了。
“您从来就没有肯定过我,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要是真的对我这么不满意,干脆让顾阳当你的儿子好了!”
一番歇斯底里的质问结束之后,母子二人都愣在当场。
暴躁的情绪就像一头野兽,它随时可能会挣脱理智的牢笼,把彼此都咬的遍体鳞伤。
其实话说完之后林辰就后悔了,嘴角嚅动了几下,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是羞
愧的垂下了视线。
林母被他一番话怔在当地,也就是一瞬间,眼圈就红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本就是市侩强势的女人,从来都是她牙尖嘴利怼别人的多,现在居然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更何况她做这事也就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一下子便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尖声厉叫起来。
“有你这样说妈妈的吗?我做这事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啊?现在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她说完之后也不管身后的林辰是什么表情,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抹着泪往屋子里走。
“还不是你学这个东西太费钱,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那个什么培训班学习?我去哪儿给你筹这么多钱?你要是有人家顾阳一半这么优秀,我也不至于为了这两万块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你想去的那个培训班,我都给你报好了……”
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后面那句话像是一道闪电,直直刺进林辰的心里。他环顾着墙壁斑驳的家门口,突然涌上了一阵无力。
这些被冠以爱的名义的枷锁,最是沉重。可母亲又有什么错呢?如果不是因为贫穷,谁会愿意每天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和别人争得不可开交呢?
其实有时候林辰也是会嫉妒顾阳的,在那些夜深人静的夜晚,在黑夜的掩护下,那些念头就无法抑制的冒出来,他羡慕顾阳有一个理解他的家庭,羡
慕顾阳有一个钢琴家父亲,羡慕他有优越的家境。
而这些念头,在每次与母亲争吵完之后就会变得格外强烈,疯狂生长。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因为他并不知道顾阳即将面临的一切。
就连顾阳自己也没有料到,家里正有一场天翻地覆的劫难在等着他……
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想要和母亲分享这个好消息。却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停在他家门前的那辆卡车他不熟悉,但是,卡车上的那架钢琴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父亲留给他的遗产。
年幼时父亲抓着他的手教他弹奏曲目的回忆仿佛就在眼前,而现在,能够睹物思人的唯一寄托却出现在了这儿!
顾阳目眦欲裂,冲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忙着搬运的那些人都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上的活。
直到顾阳的母亲走了出来,才打破了这份寂静:“阳阳回来了啊,结果怎样?”
顾阳敏感地觉察到母亲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沉着脸:“妈,他们在干什么?”
“你,你先进来,我慢慢给你解释。”顾母放软了声音。
“进来说可以,你先让他们把我爸的钢琴放下!”顾阳眉头紧拧。
“还你爸的钢琴?”那个带头搬家的工人本来就被太阳晒得烦躁,丝毫没有给面子,“这栋别墅都被抵押了,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们的?笑死个人。”
顾阳牙关紧咬:“胡说八道些什么?”少年低低的
怒吼声像是挣扎的小兽。
“阳阳,他们说的是真的。”相比之下,顾母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冷漠,“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资金链断了,公司欠了太多钱,这些东西都被抵押出去了。”
顾阳手都在发抖:“什么时候?”
“我……”
“我问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少年骤然拔高了声音,眼眶泛红,浮上点点水光。
顾母避开了少年问询的目光,声音艰涩:“几天前。”
一切的反常瞬间有了答案。顾阳语气放轻,又像是突然失力,透露出疲倦:“所以你这几天才总是让我在林辰家里练琴?如果不是今天正好被我撞上,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次的考试这么重要,你不能受影响……”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回来之后看见爸爸的钢琴不见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少年向来温和有礼,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
在说完那句之后,他疾步走在卡车边上,单手一撑,就翻了进去,站在那架被绑好了的钢琴边上,“房子可以抵押出去,这架钢琴不行!”
这话说的,孩子气十足。但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太多事情,并不是耍性子就可以解决的,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不断的向生活低头,向命运妥协,匍匐于地?
但是这架钢琴对顾阳的重要性顾母最是清楚。
所有难以启齿的妥协止于唇齿,顾母难堪的别过头
去,声音里带了点儿命令的意味儿,“阳阳,别闹了,快下来。”
平日里从不忤逆的少年这一次倔强的站在那里没有动,手指紧紧扣住货车边缘,极力的压抑住自己的脾气,目光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