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月头脑晕乎乎的,什麽也吃不下了,浑浑噩噩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时,无意间看见傅云归随手把什麽东西扔进了沿路的垃圾桶里。他离开后,陈见月走过去,一小块用于装药片的铝箔塑料板躺在里面。
她伸手捡起来,翻出铝箔纸上有文字的那一面,上面写着:“氯雷他定片”
这顿饭后面是什麽滋味陈见月已经尝不出来了,与许亭玉分开后,他们离开酒店回到车里,正要开车时,陈见月掏出口袋里的铝箔塑料板放到车载显示器上。
隆冬的晚上,车玻璃被露水冻住,车内起了一层雾,排风口t呼呼往外喷着热风,试图让玻璃升温,驱散车外的薄冰和车内的淡雾。
看清楚车载显示器上的东西,傅云归的眸子猝不及防缩了一下,他侧过身,下意识握住陈见月的手。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陈见月表现得很平静,可越是这样的平静,傅云归心里越没底,上次她突然说要分开也是这样的平静。
“我小时候确实对牛肉过敏,但在美国这些年已经完全脱敏了,这一点我的家庭医生可以作证。”他说得真诚肯定,不似作僞。
“那为什麽还要吃过敏药?你有别的过敏症吗?”
过去,因为误会和沖动,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时间,重新在一起后,陈见月唯恐自己再犯同样的错,所以谨慎小心地想把每一件事情都问清楚。
听到她的追问,傅云归顿了顿,“可能是回国之后水土还没有完全适应,有时候会有一些轻微的症状,只是偶尔,不要紧的。”他强调。
“但你可以告诉我,不是吗?”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让她从别人口中得知。
“阿月,这只是一件小事……”
“那什麽才算大事?”
陈见月打断他,忽然委屈,眼眶红起来,“你做过心髒手术,十年前旧疾複发被你舅舅紧急送回美国治疗差点有性命危险算大事吗?”
“许亭玉跟你说的?”
傅云归的眼里流露出无奈和困扰,他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怎麽让陈见月明白他就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没说,他们在一起连开心的时间都不够用,何必要分给烦恼和担忧。
“如果今天不是她告诉我,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跟我说?”陈见月问他。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複发,只是有一些后遗症,并不危及生命,而且我现在已经好了,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他擡手抹去怀中人眼角的泪花,柔声,“阿月,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真的。”
傅云归从小身体不好,父母也因为工作忙很少有时间管他,每次他生病,爸爸妈妈就要有一方放下自己的事来照顾他,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已经习惯了所有问题都自己去解决,也忘了依赖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陈见月垂着眼,複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傅云归,从十二岁到现在,我们好像认识了很长时间,但仔细算起来,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零六天……”
“我忽然发觉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你的过去我不了解,你的想法我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该怎麽去了解你……”
她落下泪,沾湿他的衣襟,“可我是真的很想和你认真走下去,我不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一点点失望的累积而消耗殆尽,最后只剩下怨怼。”
这是陈见月第一次如此坦诚直白地说明自己的心意,傅云归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这段感情里不止他一个人在期盼未来。
“对不起。”他俯身抱住她,心疼不已,“阿月,你想知道的,我的一切,我都告诉你。”
寒鸦飞过,天空下起冷雨,明镜湖酒店前的灯亮起来,雨丝在光下飘摇,散入林间,没入草地。
也许感情到了一定阶段注定会经历一阵磨合期,因为世界上没有两个天生适合的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棱角和经历。
而想要携手走下去,就不能只是妥协让步和退缩逃避,他们已经不是十八九岁沖动气盛的年纪了,成年人的成熟在于彼此理解,相互努力。
与此同时,明镜湖酒店的包厢里。
江柏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一边看孟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立难安。
“到底是什麽重要的客户,把你紧张成这样?”江柏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孟良嘴巴张张,似是想说些什麽,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只说:“待会儿来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地,包厢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军绿色背带裤的年轻女孩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还用红外探测设备把包厢里扫了一遍。
江柏正要问孟良这是什麽意思,就听那女孩儿小声地对门外说了一句:“没有问题。”
孟良像是早就知道一切似的,也不奇怪,拉着江柏起身迎接客户。
江柏还一头雾水时,门外高跟鞋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他擡起头,包厢门口走廊上的灯光被一个身影占据,暖色的射灯从头顶打下来,像一束聚光灯,为那人镀上金色的光晕。
长至脚踝的纯黑皮草里,女人一头柔顺油亮的长直发,脖颈瓷白纤长,下巴精致微昂,光是往那儿一站就有无限的气场。
她走进来,像黑天鹅点水,带着孤高和优雅,摘下墨镜,露出妆容精致的眼睛,视线在屋内两人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江柏身上。
“你好,我是孙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