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吴蔚问。
绣娘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母家姓柳……没有名字,在家里排老三,从前街坊邻居都叫我‘三娘’,因为会做些针线活儿,及笄之后他们又叫我‘绣娘’,吴姑娘也可以叫我绣娘。”
听到绣娘这么说,吴蔚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说实话她真的很不喜欢绝大多数的古代社会,除了那几个耳熟能详的盛世,给予了女性一定的自由和尊重外,其余的简直是不堪入目,为什么偏偏让自己穿越到这种地方来呢?
“柳姑娘,介意我到屋里看看吗?”
“哦,请。”绣娘让开了身,吴蔚举着蜡烛走了进去,屋子并不大,目测最多也就四五个平方,一张大概能睡五六个人的火炕占据了房间里三分之二的空间,下了火炕只有一个一米左右的过道儿,连着门,房门已经朽了,一碰“嘎吱”响。
房间的窗子正对着火炕,窗户纸早就烂了,绣娘用包袱皮儿挂在上面勉强挡了一下,但寒风还是会透进来,人睡在炕上,寒风几乎是直吹头顶。
炕里面有两个破柜子,连柜门都没有的那种,已经被收拾干净,里面放着几套绣娘的衣裳,连一格柜子都没能填满。
吴蔚伸手摸了摸火炕,入手冰凉,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这房子太久没人住过了,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冷锅冷灶,又潮又寒,你睡在这样的屋子里会生病的。”
绣娘抿了抿嘴唇,答道:“我今日来得有些晚了,明日天亮了就修……”
“柳姑娘,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先上我那边睡一夜吧,等到天亮了再说。”
“真的?!不会打扰吴姑娘吧?”
“走吧,我抱铺盖,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拿的没有,咱们这就走。”
“好!”
吴蔚把蜡烛放到一边,将绣娘的铺盖团成铺盖卷儿,瞥见绣娘利落地拽出一个布袋子抱在怀里,吴蔚吹灭了蜡烛,解释道:“外面风大,蜡烛坚持不住,这半截蜡烛就先放在这儿吧,咱们摸黑走。”
“嗯!”
周围虽寂静,路却并不黑,月亮如银盘般悬在中天,银白色皎洁的光芒洒在小路上,吴蔚抱着铺盖卷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绣娘抱着半袋子粮食一路小跑跟在后头,绣娘的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自从大姐提出分家以来,这是绣娘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绣娘的想法很简单:能有一位同是姑娘家的人陪陪自己,真好。
……
好景不长,随着脚步的移动,绣娘的喜悦逐渐被疑惑和恐惧所替代,义庄里吴蔚出去之前点了篝火,白天看不真切,到了夜里这火光就分外清晰了……
只见挂着白灯笼的义庄里,跳动着火焰,伴随着“阴风阵阵”绣娘只觉头皮发麻。
“吴姑娘,前面,前面是义庄……”
“嗯,我就住在里面。”
“啪”的一声,吴蔚停住了脚步,转头一看绣娘已经瘫软在了路旁,死死抱着怀中的布袋子,满眼惊恐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
“啊!你别过来……”
“……怎么了?”吴蔚感觉绣娘好像快哭了。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那可是义庄!”
吴蔚被绣娘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理解,毕竟像自己这种从小浸淫在各种卷宗和“人体零件儿图”里的人,毕竟是少数。
吴蔚指了指地上的影子,说道:“当然是人了,你看,我有影子。”
看到吴蔚的影子绣娘稍稍放了心,又听吴蔚继续说道:“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路经此地无依无靠,身上也没有盘缠,总要有个住的地方吧?这里虽然是义庄,里面根本没有尸体,好歹是官府修的,房子很坚固还不漏风,我不睡在这儿难道去霸占你们家的老屋啊?”
说着吴蔚拉起绣娘:“走吧,别怕。”
“可是……”
“总比冻死强吧?病了谁管你?”吴蔚的话戳到了绣娘的痛处,她咬了咬牙,迈开了步子。
……
义庄早就被吴蔚打扫过了,的确比绣娘的老房子暖和不少,可角落里放着的几具薄棺看得绣娘脊背发凉。
屋子的中间位置篝火尚旺,上面悬挂了一个锅子,正冒着热气……
“快进来,我给你舀碗热水,暖和暖和。”吴蔚将绣娘的铺盖放到了供桌上,从上面拿了两个碗,来到篝火旁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
“坐啊,来,烤烤火!”吴蔚拍了拍身边的蒲团,说道。
“哦,好。”绣娘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打量周围的环境,坐到了吴蔚身边。
“给,小心烫啊。”吴蔚给绣娘舀了一碗热水递了过去,自己也捧着一碗,猛地吸了一口碗中散发出来的热气,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
绣娘忍不住看了吴蔚几眼,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女子,穿着男子的衣裳又坦然承认自己女子的身份,发髻梳得有些奇怪……住在义庄里一点都不害怕,就连表情都和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也不太一样,该怎么形容呢?绣娘歪着脑袋想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妥帖的词来。
吴蔚见绣娘捧着碗沉默不语,以为绣娘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儿,若不是经历重大变故,哪里会有一个姑娘家住在那种地方呢?
“柳姑娘~?”
“嗯。”
“冒昧的问一下啊,你怀里……抱着什么宝贝吗?”
绣娘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布袋,苦笑道:“是从家里分出来的粮食,吴姑娘饿么?”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很久没吃谷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