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却被她刚刚眼眸里突然侵袭而来的悲戚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姜姝一副虔诚抄写太平经的架势,她也不好在一边打扰,便又去看小女儿。
恐是前阵子大雪着凉,姜慧一直咳嗽不断,现在才好一些。朱氏担忧,“往后可得看紧了你,一点凉都不能受。”
姜慧蹭进她的怀里,好奇问,“母亲从六姐姐那里来?六姐姐今日学的可好?”
朱氏点头,“她真是一点就透,跟你一般聪慧。”
只是……她犹豫道,“就是太懂事了些,这般显得,显得有些……”
姜慧自小就跟母亲要好,笑着道:“母亲,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朱氏就叹息说:“也没什么。只觉得,她太懂事反而显得跟我们生疏了。”
姜慧不懂,卷着被子坐好,“可是母亲不是很喜欢六姐姐的懂事么?她要是不懂事,母亲又该烦恼了。”
朱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透,“就你聪明!”
她笑起来,“也是,这才多久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亲切起来?她懂事一些,我也少劳累一些。不然我怕是要劳心不断。”
结果这话一语成谶。没几天,姜姝就惹了祸,让她操心上了。
那日正好是腊月初十,连日阴雨绵绵的天终于放晴,镇国公老夫人有了兴致,便叫孙儿辈一块去花园里读太平经。
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她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丈夫和儿子回来又修道为儿子们祈福,她便也信了道——她之前信佛的。
为了佛祖不怪,她在府里做了一场大法事,请白马寺的方丈过来将佛像送走了。又办了一场大法事,请了三让回来供奉,从此虔诚的跪拜,不敢有二心,更要全家老小也不能有二心。
家里的小辈本就不多,三个少爷要去读书,也不在府里。
于是,读太平经的便只有姜姝和刚刚病好的姜慧,还有三少夫人。
过去的路上,三人碰见了,姜慧小声朝着三嫂嫂和六姐姐传授经验,“一读就是一整日,待会要向祖母求些好茶,不然喉咙要冒烟。”
三少夫人新嫁过来快四个月了,却是第一次跟着一块读太平经。她笑着道:“我从未读过太平经,若是读不好,祖母怕是会怪罪。”
姜慧安抚:“不会的,祖母向来和善,只是虔诚得很,便勒令我们也虔诚起来。”
而后又去看姜姝,担忧道:“只是六姐姐……你读的时候,怕是要遭罪。”
姜姝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只当不懂,笑着问:“为什么我要遭罪?”
三少夫人近几日对姜姝颇有好感,又兼两人都算是这个家的“新人”,便对她上心了些,温和解释道:“你刚回来,还带着蜀音……”
姜姝做出一副仿然大悟的模样,道:“如此这般,我便不去了吧?”
姜慧和三少夫人却不敢违抗老夫人。姜慧出主意道:“六姐姐,待会你念小声点,我和三嫂嫂念大声些,可行?”
三少夫人在一边笑着点头,也不说让她走的话,姜慧还上前去搂着她,“走吧,六姐姐,走吧,我们给你打掩护。”
姜姝无法,只能被拖着走。
待到了老夫人住的鹤鹿院,便坐在一侧低声念经,并不多言。
对于祖母,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与年少时候对母亲的在意不同,祖母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祖母,更是没少偷偷骂。
但是骂过也后悔,觉得自己良心不太好。
毕竟对于失去了两个儿子的母亲来说,她不愿意听见蜀音合情合理。姜姝每次倔强得跪下去,毫不认输,但晚上回去心里又会升起一股愧疚感。
她以前就挺瞧不上自己这般的性子,认为是优柔寡断,便去学那些爽利的人做派。但现在仔细想想,这是她天生心地柔善,是她懂得体恤别人的不容易,是无错的。
她不用在深夜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