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奶娘说完这句话,徐芊芊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般喜悦,她目光枯槁,长叹一声:
“愿他……常在练武场,何必……整日为世俗所累,为我……奔波……”
说罢,眼中竟含了些晶亮的泪水。
因不能劳动,平素总待在房子里烦闷,她身体稳定些时,会乘芝兰车去校场看弟子们斗法。
年轻弟子,心高气傲,喜欢修习各种炫目招数,把术法与剑招结合,使剑上带虹,灵力相斗,将整个天穹都染成玫瑰色。
沈溯微绝不是最出挑的一个。众人之中,他安静得如一道影,不过走到对手面前,谦逊行礼而已。然一旦手中握剑,那剑极快,极准,剑啸拉成一线,如九天鹤唳。一剑归鞘,树枝未曾摇动,而片刻之后,满树花朵纷纷而下,如倾盆大雪。徐芊芊抬头看,树上只剩叶,没有花。
他静静背立在花雨中,衣袍沾满落花,再行一礼,归队而去,双肩的花瓣翩翩拂落。
过了不久,这个少年果然进了内门。
徐芊芊爱看他和徐见素对练。二哥以为她是看他,每每叫她去,但她的视线其实都落在另一人身上。
徐见素剑势狠厉,如金石急撞,一旦进攻便不给人喘息之机,而沈溯微先退后进,以柔克刚,剑上生风,袖中盈风,能在绝境中抓住纰漏,一转局势,置死地而后生。
可观性甚佳。
到现在她也闹不明白,她喜欢的到底是沈溯微,还是他剑上之风,是落花吹雪,是一线生机。反正是跟她屋内这种沉闷的死寂和黯淡不同的东西。
她也曾想过将它占有,但风又怎会为她所拘。
拘住了,那还能是风吗,不就变得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一样,沉重,会将人渐渐溺毙。
奶娘见她闭上眼,吓得一把握住徐芊芊的手:“小姐,看在沈师兄的份上,您再坚持一下吧。”
“可我又有什么用。”徐芊芊又将眼睛睁开,疲然看着帐顶。
她不愿拖累别人,但无法避免。若是沈溯微专程回来看她,她还能有些欣慰,但若又是不得不去为她找什么药引之类,她便会感到痛苦了。
“小姐若是好好的,想来沈师兄即便迟到了,也不会被责罚。”
徐芊芊闻言一怔。
她以为闭了眼,身后事便能尽数抛下。但不是这样。她就连死了,还要连累旁人,挨一顿骂。
“原来我还有这样的效用……既然因我而起……那我便坚持铱誮到,他回来吧。”
那护心烛焰原本衰微至一线,眼下却如春风吹抚过的野草,又慢慢地立起来,显出些生机。几个长老见了,俱是满眼惊喜,神情一松,收了灵力,相互道喜。
太上长老陡然睁眼。
倒是没想到,徐芊芊这一回竟靠自己扛过去了。他起了身,在床边将她看了看。
徐芊芊满头虚汗,已经熟睡了,但神魂却已稳固,短期之内无虞。他便转身离去,那张空白纸笺,也在数步之内,化为齑粉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