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聂昭抬头,见陈月遥站在老宅花园的围栏上头,双颊被风吹得红红,跳着脚冲她打招呼。围栏下站着陈三小姐,正焦急地仰头呼喊,“遥遥,你快下来!围栏那么高,多危险呀!”
“一点儿也不高嘛!姑姑,你也上来玩呀?”陈月遥转身冲陈依南伸出手,话音未落,却已被箭步上前的宋方州从身后抱入怀里——
“坏人!你是坏人!快放开我!”
陈月遥不断踢打着宋方州,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聂昭连忙上前,刚要伸手将女孩接过,却见其一口咬上了宋方州的手背!
后者吃痛放手,那女孩连退两步,脸上毫无惧色,“你这个坏人,你竟敢欺负我!我叫我爸爸收拾你!我爸爸可厉害了!”
“陈月遥!”聂昭厉声拉了女孩过来,勒令她不要多嘴,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只匆忙将目光移向陈依南,“依南,你快去将妈接出来,有人要对遥遥不利,我们得赶快走!”
陈三小姐霎时白了脸色,并未多问便转身去了,聂昭拉开汽车后门将陈月遥抱进去,一边道,“走,遥遥,我们回家了!”
“回家?这个坏叔叔也跟我们回家吗?”
聂昭略一沉默,见陈依南已从屋中扶了陈老夫人出来,紧接着便听得一阵窸窣,隐有汽笛低鸣,像是不止一辆汽车驶来——
宋方州远比聂昭反应更快,当即拉开驾驶位的车门,推了聂昭进去,“现在上海太危险,别回去了,直接去南京找陈雪堂,车子开快些,我拖住他们。”
“你一个人怎么拖?”
“没时间啰嗦这些,放手!”
“不行——”
聂昭横臂拦住他要关闭的车门,却忽然讲不出话。因为她清楚,宋方州的安排才是正确的——
日本人的汽车已经近在咫尺,听上去少说也有两辆,陈老夫人年事已高,遥遥又这么小,一旦被追上来,他们根本就全无生路可言……
必须有人断后才行。
仿佛读懂了她的神思,宋方州笑了一笑,拿起手枪在手里打了个转,语声温软犹似旧时,“放心,今日我枪里装了子弹了。”
聂昭微愣,随即点头与他对视一眼,没再讲任何话,只利落关上车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砰”的一声枪响传来,紧接着便是嘈杂的急剎声与脚步声,显然已有人包围过来。回身匆匆一眼,那人的身影已在她视线之外。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去关注身后发生的一切,只踩实油门,汽车全速驶出了院门。
眼下天已黑尽,高低起伏的屋舍从窗外掠过,看不多么真切,只隐约察觉到屋舍渐渐稀少,道路渐渐开阔。雨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一滴滴雨点子打在车窗上,好似敲打在心头……
彻底驶入原野的时候,汽车猛地停下。
陈依南惊得一个寒颤,以为是有人追来,匆匆回头却只见得一片漆黑,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怎么了,嫂子?有人追过来吗?”
“不,绝不会有人追来。”
“那就好啊……”陈t依南勉强缓过一口气,转头去看,只见那紧握着方向盘的女子目光笔直盯着前路,纵然周身皆在黑暗当中,却无妨她眸光灼人。
年轻的少女也仰起头,“嫂子你放心吧!大哥早教过我使枪了,要是真有人来抢遥遥,你看我打他们个稀巴烂!”
聂昭却是缄默。
“嫂子……你是在担心什么?”陈依南惶惶地问,未曾参透此人究竟在想着什么,心中却有一种直觉,事情怕是十分严峻……
沉默良久,聂昭终于还是开口,“依南,拜托你来开车,妈与遥遥就交给你了,你们到南京去,找你大哥!放心,绝不会有人追上来!”
不等陈依南回话,聂昭已下了车,拉开后座车门,一把抱住尚不知深处凶险的陈月遥,语声是罕见的轻柔,“遥遥,遥遥听话,睡一会儿,醒来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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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千道一万,周先生,您此次冒然出手……这实在令我等很难交差啊!”
“是啊周先生,上白石先生一早便交待过的,如果有失格杀勿论,您当我们有几条性命去赔?”
“周先生,您已经是津田先生面前的大红人了,上白石先生也是事事都来请教您,往后自有大富大贵,又何苦与我们这些小卒子来争这蝇头功劳啊!”
“对不住,对不住了弟兄们,此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宋方州含笑拿了烟盒在手,取出香烟一一为众人递上去,亲手点上,有些无奈地冲其中一人道,“黄大哥,三年前的事情你是清楚的,陈雪堂蒋万仪这对狗男女害我不浅,小弟大好的前程就是葬送在他们手上!实不相瞒,这几年小弟始终耿耿于怀,做梦都想要了这二人性命,今日忽然听得上白石先生打算对付陈雪堂,这便急得什么都忘了,也没注意这任务他派给了谁,带了几个人就过来将陈家老少一锅端了,刚刚绑到车上!听见汽车声响啊,我还以为是陈雪堂的人来了,赶忙催促司机快走,谁想到来的是你们几个?黄大哥放心,上白石先生那边,小弟会去解释!”
被唤作“黄大哥”的男子沉默听着宋方州的话,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不过,周先生您是如何得知陈月遥在龙华的?龙华这地点,分明是服部那组从陈公馆无功而返之后,我等才追查到的啊!上白石先生那边催得又紧,可把我们急坏了,马不停蹄去查,您怎么会提早赶到呢?”
“追查?陈月遥在龙华的事,竟是黄大哥自行追查到的吗?上白石先生难道不曾告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