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着张易简前脚刚走,后脚苏辙就撇下苏轼,急匆匆赶到了书房,一开口就道:“爹爹,张道长是不是要我去天庆观念书?”
这件事对他来说可是非同小可,一时间他连藏拙都忘了。
苏辙原是对张易简方才的话将信将疑,更想着是不是张易简对谁都是这样说的,一到别人家里将人家老子儿子狠狠夸上一通。
可如今他听闻苏辙这话却是微微一愣,道:“八郎,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辙急匆匆道:“我猜到的。”
“爹爹,您就说是不是吧?”
苏洵颔首道:“你猜的没错。”
“不过我并没有答应张道长,一来你年纪尚小,二来我并未问过你的意见,也并未问过你娘与你翁翁的意见。”
苏辙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了下来,他就怕因昨日一事苏洵感到不好意思,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忙道:“爹爹,我不想去天庆观念书!”
“我还小,才不到四岁了!”
“太小的孩子送去天庆观,连穿衣服,洗澡都不会,哪里能念书?”
苏洵含笑道:“好,我知道了。”
他并没有一口拒绝,也并没有一口答应,毕竟天庆观乃眉州最有名的书院,想当初他将苏轼送去天庆观念书之前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要知道天庆观可不是什么孩子都收。
难得有这般机会,他就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他更怕这次拒绝了张易简,等着两三年后再想将苏辙送进去读书没那么容易。
到了用晚饭的时,苏洵就与程氏说起了这件事。
与苏洵不一样的是,程氏虽对三个孩子要求严苛,但她看自己还是却是怎么看怎么好,一听这话当即就是面上一喜,连声道:“……难得张道长这样看重八郎,咱们自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如今虽有我给八郎启蒙,但我不过比寻常女子多认识几个字而已,哪里比得上天庆观的夫子们博学多才?”
“况且他们兄弟两人一向感情极好,能够一同念书也是好事,若不然等着三年后八郎进了天庆观念书,六郎已经不在那儿了,兄弟两人如何互相照应?”
她见苏洵面上有迟疑之色,也知道丈夫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劝道:“方才你说八郎年纪太小一事,可你想想,八郎虽尚不到四岁,可平素吃饭,洗澡,起床,穿衣……哪件事需要任乳娘操心?就连任乳娘都时常在我跟前说,八郎怕是比许多六七岁的孩子都要懂事。”
“至于八郎不愿意去天庆观念书一事,寻常孩子,哪个愿意离开双亲,离开家中兄弟姐妹去念书的?可他们早晚都是要走这一遭的!”
苏洵仔细一想,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夫妻两个连晚饭都没有用完,又匆匆去了正院。
苏老太爷向来疼惜苏辙,听说这话自是连连反对,可程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惹得苏老太爷无奈摇摇头:“……罢了,我虽是八郎的祖父,可一辈管一辈,八郎的事我也不好多插手。”
“只要这件事八郎同意,我就无话可说。”
程氏:……
她只觉得老爷子太鸡贼了些,毕竟苏辙不爱学习乃人尽皆知,若要苏辙同意去天庆观念书,只怕明日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接下来一两日里,苏辙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的。
甚至到了夜里,他做梦都梦见自己被程氏送去天庆观念书一事。
梦里的他坐在一群比他高半个头的学童中,夫子教了他一遍又一遍,可他就是不会。
那些学童都在笑话他,指着他的脑门道:“看,这里来了个大笨蛋!”
“就这等天资,毛都没长齐了,就学人家来天庆观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