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绷紧神经。
这老人只要立时放声呼喊示警,或者抬手一震手杖,必能惊动不少沉睡的有辛族人。凌河来的虽都是精兵,无奈只有不过五六十人,不可能敌得过整个部落,必然要陷在此处。
谢承泽尚在迟疑。这老者实在太老了,看得出年轻时身量魁梧,但现在已佝偻得站不直身子,像一棵即将枯死的胡杨,全靠撑着手杖扶着栏杆才能勉强站着。
乐孟已果断拔刀。
但此刻即便出刀再快,也难封住老人发出声音。
萧彦按住他的刀,在他背上施礼作揖,轻声致意:“有辛部大巫。”
——放与不放,本王给你选择的机会。
之前仅有过寥寥几句对话,但萧彦敏锐地窥到这老者心里的动摇。当下也只能赌一回。
大巫浑浊眼睛死死地瞪住他,愤怒又无奈,半晌,终于点点头。
乐孟警觉地不肯收刀,一行人匆匆经过。
大巫绝望低叹:“魏国的王,记住你曾说的话。”
萧彦始终保持行礼姿势。
世道何其残酷,向来是强者主宰弱者。有辛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错,但这改变不了灭族的命运。
月落日出之前,他们重新奔进茫茫草原,即刻上马,日夜兼程向南赶回。
前世萧彦不曾涉足北境,更未到过草原。此时骑在马上疾奔,眼前风光广袤又荒蛮。北境春天虽迟却到,寒风仍凉,但已不再刺骨。
乐季见他脸色稍和,这才开口讨论后话:“殿下,首阳那边,回去后要如何……”
到底受了风寒,萧彦咳嗽几声,浑不在意:“犬戎马快,现在必定在后急追,咱们的马一直不得停歇,你还是先担心能不能顺利到达凌河要紧。”
乐季指指队尾空出的一匹黑马,让他宽心:“出发时虽是仓促,但也多备了马,定能保殿下安然回城。”
萧彦反问:“只多备了一匹?”
乐季补充道:“都是营里拔尖的马,殿下勿忧。若实在有差池,殿下可以骑其他人的马……”
“弃卒保帅?”——这想法可以有,但不该在此时说出口。萧彦瞧瞧他眼下深深乌青,咽下责备的话。
队伍末尾忽有人喊:“谢小将军,你往哪去?”
萧彦往后一看,见枣核已跳下谢承泽的马,逸出队伍。
谢承泽打马跟上。
乐孟赶紧追过去:“谢小将军,现下后有追兵,咱们没空耽搁!”
谢承泽手搭凉棚,顺着枣核奔跑的方向看去。
青黄不接的原野远处似有个蠕动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