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湿润的气息就在耳边,宋辞感觉耳朵莫名发痒,刚平复好的心情又开始泛起涟漪。
楚沅元退开半步,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并不抗拒,权当默认。
“我见宋兄眉目间皆是疲倦,这是我自制的清心茶,用煮沸的灵泉水泡开后饮用,能极大地缓解疲劳。就送你了。”
话落,楚沅元不知从哪掏出一罐竹筒装着的清心茶,放在宋辞的桌角。然后她用右手慢慢将竹筒从桌角推到书案正中间,也是宋辞的胸前。
楚沅元动作缓慢,经论殿书案平滑整齐,因此推的时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至少大家看来这一切都悄无声息。
可是宋辞却将竹罐和书案摩擦听得一清二楚,那声音‘刺啦刺啦’地,好似在他的心上轻缓摩擦。
他盯着茶罐,重复了一次:“送我的?”
楚沅元肯定的‘嗯’一声,道:“你收下它,就代表我们之前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了,以后就不准再揪着不放了。”
宋辞摸上右侧罐盖,即使不用眼睛,他能感觉到上面被精心雕刻的花纹、以及竹子平滑的纹理,制作者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他很小就是个孤儿,被楚不修捡回天剑宗,送给师父师娘教养。在这不长不短的十七年里,基本上是在山上清修,要不就是为了给师娘寻药到处奔波。
对他好的人很少,送礼物的更是寥寥无几。逢年过节只有师父师娘送送东西,还有晴雨峰那位长老。
大多数人都畏于他的一张冷脸,不敢与他相交。且他不是那种健谈性子,到头来冷落了别人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宋辞不愿靠近别人,他的身体也注定了不能靠近别人。
这么多年过来,宋辞渐渐学会了一个人,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就这样潜移默化中被迫独处。
他紧闭着心扉,外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
可是现在
楚沅元的右手还来得及收回去,因此碧绿的茶罐上有两只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鼻尖传来浅淡的茶香,刚开始有点苦涩,而后清香馥郁回甘无穷。宋辞一时分不清这味道是手中清心茶传出的,还是从楚沅元身上飘散出来的。
宋辞的目光从茶罐上开始移动,掠过她的右手,手腕、胳膊,再往上,他看见楚沅元左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和着轩窗外的阳光,竟是一片融融暖意。
他听到了某些微弱的声音,是楚沅元正在轻敲心门的声音,宋辞不得不地承认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于是当楚沅元再次开口:“这礼物你要是不要?宋辞,给个准话呗。”的时候,宋辞摩挲着罐壁,说出了“多谢。”
她微微抬着下巴,听到肯定的答案,笑得愈发明媚。那笑容炽热、明亮的像团火。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宋辞收下了,他们表面上算是扯平了。
众人迷惑,事情发展的方向开始扑朔迷离起来。这就解决了?上一刻还剑拔弩张,下一刻竟是莫名就和好了。瓜虽然没吃全,但是对两人关系的揣测越发强烈起来。
大家也没能想多长时间,授课长老已经到了。
目光所至之处授课长老一席月白长袍,嘴角还噙着温柔笑意。楚沅元早有闻名,今日上课的这位,正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三剑尊之一。
‘君子剑’—燕衔青。
他上台做了简短自我介绍,而后目光不经意停留在宋辞身上,又转到楚沅元处,竟是带了几分不可察觉的笑意。
楚沅元想着,宋辞许是和燕衔青长老认识,看她只是顺带。
燕衔青主要向他们教授的是如何入道修道。
《九名真神》这本书和以往楚沅元看的小说不同,修为是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能决定在修真界走多远还是得看道心。
而燕衔青就是来传授经验道法,助新入门的子弟能早日寻求自己的道,他温润的声音在经伦殿响起:“天剑宗的天,指的是天道,吾辈以剑入道,谓之‘天剑’。取此名就是希望在座各位子弟能以手中剑捍卫自己心中的道,这是开山祖师杜真人对你们的殷切教诲。”
“求道、学道、悟道、证道、行道、了道是修士一生之追求,可大多数的人都难以做到,意念狭隘者,或许只能停留在悟道的阶段,终其一生都无法证得自己的道。这种人通常是将自己困于方寸之地、难以得见外面的世界。当自己的道无法有所成就,修为也会随之停滞。在行道的过程中也不乏怀疑自我者,这类人轻则修为跌落,重则走火入魔。”
“而意念通达者,或可一日化神、羽化登仙。譬如我派杜真人,素有‘词林万叶,学海千寻,扶宗立教,天下第一’之美名,他于凌云阁坐忘三日,得大道神通,而后立地飞升。”
“我知道你们之中灵根有好有坏,可这并不是你们真正的差距。道本性静,众生皆可修道。古亦有凡人了道飞升,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灵根上者,不可目中无人;灵根下者,不可自怨自艾。”
楚沅元听到凡人飞升的事迹,眼中闪动着流光。既然凡人能,那她这比凡人好一点的废灵根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作为你们的指路人,最多能在求道、学道两个阶段有所助力,至于之后的路都得看自己的造化”
看似冗长烦闷的课程竟也能被燕衔青说的风趣幽默,楚沅元收获颇多,大有裨益。直至下课,她都久久不能回神,沉浸在‘道’中世界。
宋辞跟着燕衔青出了经论殿,燕衔青站定等他,道:“平日见你独来独往,性子冷的要命。我以为不会再有人靠近你了,今天倒是来了个不怕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