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夏任他发泄完怒气,又悻悻道:“人脉举荐的事,我也跟他说了,他没什么反应……”
苏成林气得直顶腮帮子,片刻后道:“他这人没见过世面,恐怕跟他讲了他也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这样吧,大后天……我记得大后天有个比较隆重的上流晚会,温家、我们苏家,还有其他一些名贵都会出席,当然还会有很多学术大牛出场,来受投资集团的拉拢,一般人都进不去的。”
“这样,我到时候把你带过去,你到时候看见了什么人,回来后一五一十地转告应离。那里面可都是学术界名声大噪的大牛,随便拉一个出来资历都能馋哭他,到时候,我就不信他不后悔!”
“再者……也好让他看看,我和温诺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他?连个入场券都不配。”
同门师弟感觉应离从外面回来之后状态就专注多了,再也没出过错,做实验时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只是似乎身上的气压更低了一些……吓得他话都不敢说了。
等到应离再次停下来,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他提了48个样品的rna反转了96个cdna,跑了8板qpcr,空隙还帮其他师弟师妹处理了一些实验问题,只有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才能不去想乔夏说的那些话。
应离摘下手套,对师弟道:“提24个就行了,离心机一次也只能放24个,然后你就去休息吧,记得多喝水。”
师弟乍一下被关心,还挺感动的,连忙道:“没事的应师兄!我可以!为了我们团队,我可以不眠不休不吃饭……”
应离冷淡地打断道:“隔壁师兄因为做实验时间长,喝水太少,已经有结石了。”
师弟:“……”
已老实,求放过。
应离从实验室出来,打了个车,上车后便报了一串别墅区地址。
他打开手机,距离早上跟温诺分别,已经过去快八个小时了。
这期间,他那粘人的、喜欢跟他贴贴的小男友,今天却一反常态的一条信息也没给他发来。
男人的眉心浅浅蹙了起来,有些想不通温诺忽冷忽热的原因。
是因为今天早上他没有亲温诺的嘴唇,所以温诺生气了吗?
思虑间,一幢有些眼生的别墅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应离付了钱下车,他没有门禁卡,但门口的安保看见他,瞳孔微缩了一下,拿出个对讲机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把他放了进去。
夕阳的余晖落在男人身上,扯出一道瘦长的影子。
灿橘色的光打在应离冷白色调的侧脸上,却沾不上一点人情味,反而冰冷得像一座无机质的大理石雕塑,俊美而难以接近。
有些工龄时间短的佣人对他并不眼熟,但对于这样的一位不速之客,竟然无一人敢出来拦他。
直到应离有往阁楼上走的意图,穿着宽大围裙的保姆才连忙出来阻拦他。
“大少爷,您怎么突然到访了,要用餐吗?”
应离置若罔闻,抬腿就往台阶上走。
保姆连忙快步跟上去,急切道:“应总今晚应酬,不在家呢,上面只有在学习的小少爷……应总说了,他要提前把经管知识学过一遍打牢基础,让我们不要随意打扰他……”
应离脚步一顿,冷淡的视线移到保姆的身上,沉声:“应家的规矩,对我不适用。”
说罢,便大步上了台阶,把人快速甩在身后。
鞋底磕在刷了漆的木质地板上发出钝钝的声响,应离顺着记忆中的长廊走去,每走过一段,脸色就沉一分。
其实一开始,他与应家的关系也并不那么恶劣。
母亲去世之后,他便一直由两位老人带大,虽然没有玩伴,但日日与自然为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缺憾。
直到有一天,莫拉(外婆)突然告诉他,他其实是有父亲的,甚至还有一个亲弟弟,他们要接他回大城市享福,接受高等的教育、认识很多新朋友。
他不用在晴天里放牛羊、雨天里采菌子、徒步四五个小时去山野悬崖里挖虫草,给腿脚不便的老人洗全家的衣服,每天只需要上学、放学,然后玩电脑。
但这些其实他都不在意,他只想亲眼看看阿妈至死都爱着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那天他起了一个大早,结果等来的却只是一群穿着西服的叔叔,他们开着一辆越野车,把他从山里接走。
然而现实让他很失望。
他那位亲生父亲,并不如母亲所说的那样温柔而浪漫,对他甚至连笑容都吝啬。虽然确实有着俊朗的外貌,但并不专一,应离用他从小就过分敏锐的观察力推测出应辉还有别的情人,不止一个。
而他也并不如母亲猜测的那样生了重病才无法来见她,相反,他身强力壮,应酬时可以灌下一整瓶酒都不脸红,还会定期体检,甚至有家庭医生。
如此可悲,他有这样冷漠的生父。
但他又觉得有一些幸运,幸好应辉这样冷漠,所以才一直没有打破母亲的幻想,起码给她编织了一个被爱的假象。
许是都兰塔娜愧疚于不能给儿子一个完满的家庭,于是常常对他讲述一些兄友弟恭、和谐幸福的家族故事,对他说,如果父亲还在,或许她会再生几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他玩。
于是不可避免,也很难以启齿的,应离曾经对于亲情确实有一点渴望。
所以他很好奇他的弟弟会是什么模样,是否与他长得很像,又会是什么性格。
应离把自己千里迢迢从丹巴带来的亲手晾晒的牦牛肉干与亲手制作的糌粑送给了弟弟,由于普通话还说得不太利索,他只好用生硬的语气对他说:“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