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车子猛然的一滞,没有任何防备的他额头磕在了车窗边的突起上,一切美好再次被打破了。
“喂,让开。”司机放下了车窗探出了半个头用不怎么熟练的英语吆喝道。
他抚着撞疼的额头,驾驶座半开的车窗里夹带着湿气的热风扑在了他的脸上。车子的正前方,一群人厮打成一团,黑沉沉的天幕下,偶尔滑过的一抹闪电照亮了厮打人群中一个人的脸。
他微微一愣,才发现,那是一群人在围攻一个人。不过虽然是多对一的情势,但显然那一个人并没有处于下风。
“喂喂,让开让开,再不让开我要直接往前了……叭叭!”司机又喊了几声,但酣斗的人群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司机只得缩回了被雨淋得半湿的头,用力的按喇叭。
“大少爷,这,你看怎么办?”终是没了办法才想到身后他这个有名无实的主人。
他看着窗外,良久才发现那个‘大少爷’的称谓指的是自己,才淡淡道:“等一会,没关系。”
“是。”司机将车熄了火,便停在厮打的人群之前。
在司机将车窗关上之后,原本外面的声音变得模糊了,他看着眼前的默剧,拉开了自己一侧的车窗。
那一个人在这片刻之间已经处于完全的优势了,围攻的那群人也只剩下了一个还站立着,其他的都横竖躺在地上,高高低低的呻吟伴着细细的雨声听起来是落败的丧曲。
“不不,我们向你道歉,不要打了,放过我们吧,求你了……”唯一站着的人也倒下了,被打趴在了地上含糊不清的求饶。
他微微蹙起了眉,那一个人是正对着他的,即使头上戴着连衣帽让那一个人的上半张脸陷在了阴影中,但是一道闪电破空滑过,振聋发聩的雷声中他怔住了,后背阵阵发凉。
那一个人在笑,那到闪电的电光印出了那一个人的半张脸,露着森白尖锐牙齿的笑,就像索命的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砰”“砰”“噗嗤”就像是发了疯,一拳一拳的打在倒地男人的脸上,原本利落的拳头声在夹杂着鲜血与雨水之后带上了‘啧啧’的声响,毛骨悚然的声响。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就不是人。”除了被按在地上打的那个人,其他人在能爬起之后便仓皇的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在口中怒骂。
地上原本还挣扎的男人在那一个人数拳之后便没有了反应,血水从他的脸上、身上滑了下来,顺着雨水的纹路遍布开来,那就像是一张红色的网,却不知网住了谁?
他看着那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高大颀长的身形,上身穿一件黑色无袖连帽衫,下身则是一条黑色带破洞的紧身牛仔裤,带着帽子的头微垂着不知再看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着血腥的一幕,在久远之前,他连见血后悔觉得心慌,但自从不得不套上了那个身份,黑暗、鲜血,他似是永远都不可能摆脱了。
“哐啷”
令人心惊的雷声,照亮整片天地的闪电。那一个人在此刻忽然抬起了头,下颚微微扬起,闪电照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幕,他瞪大了眼看着,整个人都被震动了。
青绿□儿眼一般美丽的眼睛就那样看了过来,微微眯起,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与自嘲,微微勾起的嘴角,让那整张放松下来的脸显得异常的疲累与颓丧。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在那之前还是狞笑着的嗜血修罗,在此刻那份悲伤那份无力,就好似在等待着谁的救赎一般。
看着那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近了一边的暗巷,汽车发动了,司机察觉到后座吹来的热风便朝后看了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噗通’重物落地的声音,在汽车的轰鸣声以及雷声中并不如何的明显,但是他却听到了。
“停车。”他道。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曾反复的问过自己,那时为什么要下车?答案或许只能用鬼使神差来解答。
在有了那个慑人的身份后对于善恶他早已经看得很淡了,但是那一个人的残暴狠戾都还在眼前,就算是要救助,他似乎也应该去帮助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大少爷。”司机急急的打了伞跟了上来,将大半的伞都打在了他的头顶。一开始身上淋了的些许雨水,在这样压抑闷热的天气下并不会让人发冷,反倒是那种黏腻感令人难受。
他朝着暗巷走了过去,窒闷感、雨水的潮湿混杂着食物腐败的臭味越是往里走越是明显。
“大少爷,你这是……这是要做什么?”司机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难闻的臭味让他掩住了口鼻。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的往前走。这条暗巷是两座高楼的缝隙,狭窄逼仄便更加的黑沉了,脚边偶尔提到空了的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他看见了那一个人。
仰躺在黑色的垃圾袋中,任着雨水打在脸上,木然的张着眼睛仰望着沉黑的一线天,就好似对周围的臭气毫无感觉一般。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一个人忽然扭过头,直直的看着他,刚好一辆车过,刺眼的车灯搭在了那一个人的脸上,似乎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雨还在下,那个少年却忽然阖上了眼,昏了过去。
清晨,上杉秀树挠着头起床,一夜的梦让他显得十分困顿。走进卫生间漱洗的时候,对面的半身镜里,苍白的脸色,双眼下十分明显的黑眼圈让他有些愣怔。
记忆这东西就像是星星之火,在不经意间便能成就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