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跟踪过静静。”
跟踪?跟踪这样的行径确卑劣,可不也隐含着深沉的悲哀?谁不希望光明正大地追求一个人,可像他这类人能吗?钟羽冷笑道:“你给我听着,不管我是否能得到,我有喜欢的权利,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是平等的。”
“可是……”
“就只能你喜欢吗?因为你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可是别忘了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是你的父亲把我抛在一个卑贱的环境。”
“我……”周岁安张口结舌。
“你真的喜欢她?”钟羽的笑越来越飘渺。
“是。”周岁安说。但是在钟羽凌厉的逼视下有点慌。
“真的吗?你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直接说你的意图。”周岁安挺挺胸。
钟羽点头,轻蔑地:“来吧。听个东西。”
他拿出录音笔,把耳机塞到周岁安耳朵里,放与周正义对话的那段录音。
周岁安的脸越来越白,然后猛地拔掉耳机,怒向钟羽,却颤抖得说不出话。
周岁安的惶急让钟羽很满意,他拍拍他的肩膀,“稍安毋躁,让我把前因后果告诉你。”
两人进入雨中,走了一程又一程,钟羽将周正义篡改举报信的事说给他听。“我找到了郭建军的签名,只要找个机构鉴定一下就可以,你父亲在录音里其实已经间接供认了。你没听出来他那么害怕吗?”
“啊——”周岁安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他18岁的天空就这么塌了。可更叫他崩溃的还在后面——
他听到钟羽清清楚楚地说:“我们谈个交易好不好?”
岁安打了个哆嗦,知道人生最黑暗的一刻即将到来。他不想听,不想交易,他想逃,可是逃哪里去,他逃不了。
“我知道你家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你家对面那扇门。我想要。”钟羽深吸了口气。他烦透了他情圣的模样,他要把他的假面具卸下,他要撕裂他的天空。这句话一出口,他知道心里那个动物园打开了,猛兽欢欣鼓舞地跃出来。人在恶毒的时候是有发泄的快感的。
“这不可能。”周岁安往后缩了几步,他的脸上、身上留着狼狈的雨水,他不是以前那个干净体面的孩子。
“不可能是吧,那我就把这段录音曝光,把信,你当然知道还有原件,寄到有关部门。你想想你爸,不,还有你,你们全家从此后声名狼藉。不,不仅仅如此,你们完蛋了。”
“你这个王八蛋。”周岁安一拳上来,被钟羽死死拽住。他玩味地说,“你今晚好好想想,明天8点,还在这儿,我们一手交钥匙,一手交录音。当然,我希望明天不要见到你。”
钟羽放下他的手,走几步,回头,看到周岁安双腿一软,竟跪在雨中,原本那么骄傲那么光鲜的人此刻渺小若尘埃,脆弱如蝼蚁。他忽然有点可怜他了。明天,如果他来,他在拿过钥匙后定会重新返还到他手里,而后怜悯地说,小子,如果是我,绝不会这么做——
他只是想考验他一下。
一只象征着正义的录音笔转手就成了一个威逼恐吓的工具,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1
静好睡着了。
钟羽起身,穿上衣服,合上门,又进入姐姐的卧室。
灯灭着,但是钟羽知道姐姐在。漆黑中,有姐姐一抽一抽的喘息,还有那双雪亮到刺人的眼睛。
钟羽把灯开了。突如而至的光线将姐姐坐在床上的身影拉得分外无辜。地上那只木盆也跟姐姐一样,拖着非常无辜的影子,只有旁边一滩水渍提醒着先前发生过的邪恶。
姐姐眨着眼睛:“小羽,你喜欢她。”又嘎嘎笑着,“你疯了一样喜欢她,你喜欢她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钟羽朝着木盆用力踢了一脚,木盆侧身翻倒,狼狈地滚了起来。钟羽站到姐姐面前,说:“姐,从一开始你就认出她?从认出的那一刻你就蓄谋报复?你故意要她为你洗澡?”
姐姐冷笑:“我不该报复吗?他把我的青春、未来、幸福都谋杀了。我在精神病院呆了4年,你也眼睁睁看着我在里头呆4年,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你是为了他的女儿,你爱上她所以你怕我害她。我是想害她,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姐,够了。”送姐进精神病院是他一生最大的失误。那时候,姐的病症渐轻,在家呆得无聊,念头突然转到了毕业答辩,就想回学校。有天,她趁父亲外出,偷偷跑了出来。当然到了学校,她也全都明白了。
她去朗园找姚书存。姚不在。她见到姚的女儿,漂亮得像个精灵,就把主意动到她身上。那个夜里,她拿着个矿泉水瓶,静静候着姚书存的女儿。若不是许姨发现了情况,及时制止,一场危险在所难免。
钟羽随后接到许姨的电话,找到了姐。矿泉水瓶里的液体已经泼翻在地,发出刺鼻的味道。
许姨说:“我上夜班,正好经过,看到了她,先还以为是静静,在等爸爸回家,就想过去跟她说下话。却发现是你姐。我一惊,觉得蹊跷。她看到人,就拧着瓶盖,追着朝我泼来。幸好我有准备。”
钟羽拉过姐,问:“瓶里装的是什么?”
“硫酸。”姐天真地笑着。像婴儿一样,无惧无怕。
钟羽一记耳光就要拍过去。姐坦然迎接着:“小羽,你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姐流看眼泪,看着很正常。
他把姐押回家。姚书存听闻此事,赶到他家,强烈要求他把姐关到精神病院。说:“你让她对着我来,怎么样都成,但我女儿很无辜,我不能害了他。……你不同意?你能保证你24小时看着她吗?我反正不可能24小时看着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