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这张脸,在面前无限放大,太上祖的眼眶越来越红,“是西宁啊!”
“父王的西宁,回来了!”他笑着出声,眼角的皱纹似一条弯弯的沟壑,连接着李桃之回家的路。
她微微一怔,那句“我不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柳虞安在一旁叹了口气,本欲滴血认亲后再认这位妹妹的,但如今这血便是不滴,也足以证实这位女郎,便是他的妹妹了。
那与姑母如出一辙的长相,便是最好的证据。
柳虞安走至太上祖面前,搀扶着他的手臂,轻声说,“皇祖父,这位不是姑母,是她的女儿。”
“西宁的女儿?”太上祖眼睛睁大,上上下下看了眼李桃之,却见她极为年轻,水眸更清更亮,细看之下,倒和西宁有些不一样之处。
他一下子了然,拐杖敲了敲地面,他苦涩一笑,“到底是有了你姑姑的消息,安排他们先行住下,明日白日再说正事吧!”
柳虞安颔首,“是。”
太上祖抬眸,与一双深邃暗沉的目光对上,他微微一怔,“是那位北夏帝王。”
“是。”柳虞安答,“妹妹便是跟着他来西深山的。”
太上祖垂眸,看向李桃之,眼里露出一丝困惑,“丫头,你与那北夏帝王是何关系?”
同为君王,北夏的地图更为庞大,且军事强大,帝王手段了得,一即位,便迅速拿下九州六国,实属叫人胆战心惊。
南尧虽因着长公主一事,未归顺北夏,但对那位年轻帝王,却是极为忌惮的。
李桃之回头,与宋沅庭四目相对,她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来解释自己的身份,正当她踌躇之时,宋沅庭走来,牵住她的手,沉声道,“朕是她的夫君。”
他虽时常自称是她夫君,可这还是第一次,在阿娘家人面前承认她的身份,她有些无地自容,毕竟妃子,这个称呼,不是太好听的。
宋沅庭似乎知晓她所想,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有何事,明日再议吧!”
他气势雄厚,即使在两位敌国君主面前,依然一身霸气凛然,身上一身肃穆的统领军服,令他看上去十分的冷淡疏离,方从外头进来,仿若还带着雾气的清冷。
“慢着。”太上祖扶着柳虞安的手臂,微微抬眸,看向宋沅庭,问,“老朽竟不知您娶了皇后?”
这位声音甫落,四周寂静,李桃之只觉着后背都起了冷汗,她掀了掀眼帘,瞧了眼身旁的男人,就见他目光淡淡,毫无情绪,随后微微一笑,“确实未娶皇后,桃之是朕的昭仪,也是后宫唯一的妃。”
李桃之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直接说了出来,她又偷偷看了眼外祖父,见老人的脸已经沉了下来,她忙不动声色将手从宋沅庭手中挣脱出来。
就是,外祖父不悦是正常的,若她阿娘在家中确实受宠,外祖父是绝对不会让女儿去给皇帝当妾的。
同样不悦的还有柳虞安,他蹙着眉,盯着宋沅庭看了片刻,怒道,“孤的妹妹,绝不给人做妾!”
太上祖长长嗐了声,他垂眸,轻轻拍了拍李桃之的手背,开口道,“丫头,婚姻岂是儿戏?从前你未归来,没有家人可依靠,如今外祖父便是你的家人,若你不愿为妃,你外祖父,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为你做主!”
老人家脸上满是真诚,年迈的双手,带着厚厚的茧子,轻轻落在她手背,有些刺痛,可他的话,却像是石头,落在她心里,令她的心,震撼不已。
从未有人如此护过她,她不禁眼眶红了红,“谢谢外祖父”
宋沅庭蹙眉,眼看着自家姑娘要跑了,他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高大的身子立马将她纤弱的身影挡住,“尚未进行滴血认亲,此事有待商榷。”
太上祖冷冷看了他一眼,“北夏帝王,这是早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朽的外孙女,若不愿意,为人妾,即使是皇家高门妾,老朽也可拼出老命,为她拒了这门婚事!”
说罢,他扫了眼柳虞安,叮嘱道,“今夜,将你姑母的寝宫收拾出来,就住她阿娘的辰华宫。”
他虽没明说,可这意思已经够清楚了,不可让他的外孙女与外男同住。
柳虞安微微颔首,随后喊来一宫女,要将李桃之带走,宋沅庭没吱声,他只是静静扫了眼李桃之,见她眉眼间,露出对老人的亲切,便也没再说什么,反正,他也没打算,在这南尧,与她同住。
“那北夏帝王,随孤来商议下,两国之事吧!”柳虞安对着宋沅庭,并未有所惧怕,他虽则,没有这位帝王厉害,也深知他的手段高明,可在正义面前,一切都不值得畏惧。
宋沅庭嗯了声,薄薄的眼皮微掀,与李桃之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中,竟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冷静。
心中一阵刺痛,就像是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了。
夜晚,他们在西深山的饮酒聊天,举目赏月,似是一场梦。
梦醒了,便碎了,什么也未留下。
辰华宫。
乃西宁长公主寝宫,多年来未有人住,却依然干干净净,就连屋中随便一瓶花,那都是新鲜绽放,还滴着水的,足以见得每日是有人清扫的。
“哇,夫人的寝宫真是一股子夫人的味道!”阿茶轻声道。
李桃之这才注意,屋子中有股淡淡的幽香,这香是阿娘最爱的花香,她思念阿娘时,便会让阿茶制这香。
瞬间,李桃之的心五味杂陈,她捂住心口,恍惚有些喘不过气,阿娘从前过着如此奢靡的日子,是如何度过那些清贫之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