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鸽蜷缩在角落里,捂着口鼻抖如筛糠,她在心中不停地乞求古三娘。
别停,千万别停下,求求了。
车还是停了,梁鸽整个人僵缩着,恐惧地闭上双眼,汹涌的泪水在山根积满,滑落,她连呼吸都不敢喘气。
“有没有看见梁鸽?”这婆娘三年前帮梁五媳妇跑过,梁成钢语气满是质问。
古三娘也不给他好脸色,泼辣呛声:“黑灯瞎火的我能看到个鬼啊!滚一边去,别耽误我送货。”
同伙的梁五不信,特地下车上前打量潲水桶,结果对着桶身那些残渣污渍下不去手,还被扑鼻的酸馊味熏到干呕。
“少翻我东西,一帮缺德玩意儿!明天死了都没人收尸!”
古三娘不是第一次骂他们,但这帮大老爷们再生气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因为她娘家太强横,真的会为了她提刀过来。
梁成钢一行人悻悻作罢,兵分几路继续搜人。
出了上梁村,梁鸽依旧不敢乱动,保持着蜷缩的姿态躲在潲水桶之间,天亮了,她满眼希冀地看着太阳升起,泪流满面。
她终于逃了出来。
“谢谢三娘!谢谢三娘!谢谢三娘!”梁鸽向古三娘重重地连磕几个响头。
“行了,别整这些。”古三娘把人拽起来,从兜里掏出三百块给她。
“去买两身衣服,再去宾馆开个钟点房把自己收拾个人样来,抓紧时间买张去城里的车票离开吧。”
梁鸽不肯收,古三娘骂着打着往她兜里塞,“上梁村是个鬼地方,但外面也不容易,以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一个姑娘家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为了一口吃的走错路。”
古三娘离开了,梁鸽踏着镇上的水泥地仍觉得不真实。
她神态诡异,着装破烂污秽,身上散发着一股馊味,像是被隔壁县城哪个杀千刀的运过来的疯子,周围的行人对她避之不及。
嫌恶、戒备、好奇,梁鸽并不介意来来往往的目光,她贪婪地呼吸上梁村以外的空气,闷的,很干燥,原来这是自由的滋味。
她大笑着,喜极而泣。
“卡!完美收工!”
“谢谢导演,辛苦~大家辛苦啦!”铁真真逐一向大家伙儿致谢,特地去拥抱饰演古三娘的林争春,“谢谢林老师指点。”
最后一段戏情绪艰难,她几乎是借着古三娘入戏的。
林争春热情地抱着铁真真,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哎呀,真是后生可畏,三娘前边耽误你了。”
铁真真一进入状态必定是一镜到底一条过,除非搭档状态不好,在村口截停的戏她可没少出岔子。
“大家都辛苦了,咱今晚都好好庆祝一下。”
绍思行对细节精益求精,拍摄时间比预计多了三天,上梁村戏份几乎杀青。
但铁真真还得再补一场戏,是梁鸽从梁远手中逃脱遇到古三娘的过渡戏份,对手是梁鸽的弟弟梁善,只不过那位小演员还没进组。
于是铁真真又在山里多呆了两天等她的小搭档,小朋友熬不动夜,没法儿按照实时拍摄,只能在入夜时借着氛围灯造景。
拍摄地是一条被水利工程改道干涸多年的河床,这场戏有情绪和肢体冲突,铁真真得事先给小朋友打个预防针,和他玩闹着走了一遍戏,小朋友不过瘾,笑嘻嘻地再次讨打。
铁真真装模作样打了个太极:“乾坤大挪移!”
“降龙十八掌!”小朋友不甘示弱地回击。
“桃花影落飞神剑!看招!”
“凌波微步!追不到我追不到我!”
“北冥真气!逍遥御风!”
“葵花点穴手!”绍思行举着喇叭制止了这场难舍难分的对决,“点到为止,请两位大侠择日再战。”
铁真真领着小朋友走到河畔就位,场记打板,开机。
梁鸽穿过了高粱地,害怕像前几天那样在大道上被梁成钢捉回去,便咬着牙选择绕远路。
过了前面那条枯水河,她就能从下梁村走出去。
“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叫住她,梁鸽回头看,竟是骑着自t行车跟上来的梁善,山村小孩瞧着皮实,不知道是不是累得狠了,那喘着粗气的小嘴煞白。
“你跟着我做什么!”梁鸽咽着口水往他身后打量,眼神惶恐。
“阿爸睡着了。”梁善知道姐姐在怕什么,丢下自行车,从车篮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个给你。”
梁鸽不由得一愣,那是es文件封,里边放着她的录取通知书、户口本、身份证,还有她藏起来的奖学金银行卡。
梁鸽紧紧攥着银行卡,里面有一笔巨款,共一万二千元,是她从初二到高三每学期的成绩奖学金,支教班主任帮她攒着藏了好多年,从不让同学们知道,也告诫她不能让家人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于是她把这张卡埋在了院子的枣树下。
其实她还有一笔钱,毕竟她是村里唯一的重点大学生,学校和村委给了她共8万元的入学奖金,只不过都像初一的奖学金那样被梁成钢私吞了。
高考完了,班主任仍对她的学业忧心忡忡。
“梁鸽,这是老师的电话号码,你记好,如果你想上大学,到时想办法给老师打电话,记得以前资助过你的傅阿姨吗?她明白你的苦衷,也仍愿意资助你完成学业,梁鸽,你前途无限,一定不要放弃读大学啊!”
傅阿姨……
三年前,学校来了个慈善家,在学习生活上资助了不少女孩子,梁鸽成绩优异,那位傅阿姨认为她是个可塑之才,有意把她安排到省重点读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