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因蓝又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她用纸巾捂着眼睛,大概是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她连哭都很小声:
“我这个妈,做得很失败吧。”
纪因蓝当然不好评价什么。
他倚在沙发椅中,只垂着眼道:
“您也是第一次做母亲。”
“他说他乳糖不耐受,每次喝牛奶都胃疼,我还天天给他喝。”
“……”
“我只是觉得牛奶有营养,我只是……”
苏文丽没法继续往下说了。
她这些天把他和许最的相处一点一点复盘了无数次,的确如许最所说,拿到牛奶时,他经常会表示自己不愿意不想喝,但苏文丽每次都强硬地把牛奶杯塞到他的手里。后来,可能是拒绝得多了又从来得不到回应,许最就不再开口了。
那之后,他要怎么办,就那样沉默地喝下去,然后默默等待着一定会到来的疼痛吗?
苏文丽是第一次做母亲,她有两个孩子。
一个从小叛逆,“坏孩子”的特质被他占了个全,不学无术、抽烟喝酒打架样样不落,和她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时常令她感到心力交瘁。
另一个一直是她的骄傲,是她向别人炫耀的资本,他听话、懂事,是所有人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以前真的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可她今天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的“完美”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最不完美的那一个,原来他有那么多的残缺和无可奈何,只是她没发现,也从没想过去了解,事到如今,还要一个外人来告诉她这些。
原来许最不是不会笑,只是自己这个不合格的母亲,没法让他真正开心。
苏文丽不知道该跟纪因蓝说什么。
现在聊他和许最的感情问题,实在不合时宜,她也开不了口,说“谢谢”或者其他,又有点奇怪,想来想去,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最后还是纪因蓝察觉了他们之间微妙又尴尬的氛围,所以在看着苏文丽心情稍微缓和点后主动道:
“我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碰到阿姨您,这些话我想了挺久了,现在一股脑说出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给您道歉。我之后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苏文丽点点头,应了一声,却在纪因蓝路过她身边时又出声道:
“你们两个人……”
她顿了顿,嗓音沙哑:
“你们两个的关系,真的不再考虑了?你们才十八岁,你们确定这是爱情,不是混淆了其他什么感情?这条路太难了,你们知不知道未来有多少人会对着你们指指点点,你们迟早会后悔……”
“不会后悔。”纪因蓝答:
“友情和爱情我分得清,被人指点……那是他们没礼貌,跟我们没有关系。我爱他不是一件见不得人令人羞耻的事,他在我这永远拿得出手,我在他那也一样,这点,阿姨不用担心。”
说完这些,纪因蓝朝苏文丽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离开被咖啡豆味道填满的空气,纪因蓝看看头顶的蓝天,深深吸了口气。
心里好像有某种很沉重的东西突然变轻了许多。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纪因蓝摸出来滑了接通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小猫。”许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