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器灵立时面色苍白,咬牙怒瞪他,薄唇紧抿,看着他们一语不发。
书悦没管他们的眼神交锋,径直拉开座椅,随即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转眸看向徒弟:“坐过来。”
“啊?”于千星微微睁大眼,玉白双颊立时染上薄红,随即慌忙摇头,停在原地没动,小声嗫嚅,“徒、徒儿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书悦眉峰轻挑,又拍了拍自己的双膝催促。
却见小徒弟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师父”,非但没有靠近,还往后退了一步,将双手都背到身后,双颊愈发红润,目光躲闪。
“这样方便些,快过来。”书悦无奈一笑,索性轻勾了勾手指,一缕清风便轻推着小徒弟的脊背,把人送到她面前来。
不等徒弟反应,她一把将人抱到自己膝上,召出生花笔令徒弟握在手中,又牵着他另一手轻按在宣纸上扶住,掰着他的手指纠正姿势,一面低声道:“来,笔要这么握,书写作画的时候,另一手扶住,纸才不会跑。”
“好、好的。”于千星点头应声,乖巧坐在她膝上任她摆弄。
即使隔着几层衣料,他都能清晰感觉到师父身上的温度,温热的胸膛轻贴着他的脊背,恬静宁和的香气充斥鼻腔,令他头晕目眩,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地上还剩了一截的尾巴轻蜷起来,末端微微发抖。
“嗯。”书悦浅淡应了声,右手覆住徒弟的手背,往笔尖灌注一丝灵力,牵引着徒弟在纸上划动,随意勾了几笔,“你之前画过画么?”
“没有。”小徒弟摇摇头,又仰起脸看她,嘴唇微扁,“师父,徒儿若是天资愚钝,怎么都画不好,让别人看了笑话,师父会不要徒儿了吗?”
“说什么呢。”书悦失笑,另手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刚开始学怎么就说这种话?放心,你画得再差,别人再怎么笑话你,你都是我的徒弟。再说了,勤能补拙,画不好多练几幅便是了,总会进步的。”
“好的!”
“坏了,说到这个。”书悦笔锋一顿,“当时也没问你喜不喜欢画画,就问你要不要做我徒弟。”
“怎、怎么了?”于千星紧张追问,“师父当时说要收我为徒,我高兴都来不及,肯定是愿意的。”
“倒不是这个问题,但是……也行吧。”书悦暗自叹了一声。
于千星愿意做她的徒弟,并非是因为想和她学画,就算只是挂名,大概也觉得没什么所谓。而她收徒就更是随意了,当时也确实是突发奇想。但她既然已经收徒,自然要对徒弟负责。
见徒弟神色慌张,似是生怕她反悔,书悦哑然失笑,微微用力把徒弟的头往下按,示意他看向桌案,故意道:“你既然拜我为师,不管喜不喜欢画画,也只能跟我学画了。我也只会画画,教不了你别的。”
未想小徒弟点头如捣蒜,乖巧嘴甜道:“嗯嗯!徒儿也想跟师父学画,师父画画很厉害,很漂亮!”
“你见过了?”书悦忍俊不禁,又有些自得地微扬下颌,“如果你也喜欢画画,那就好办了。”她随即敛容正色,带着小徒弟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了个“随心”。
她认真道:“作画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但要坚持下去也没有那么容易。初入画道时,不必追求画得如何,最重要的是如何在枯燥而重复的练习中,继续保持甚至强化这份对画画的兴趣,直到它成为你确信要奉行一生的道。而如何保持这份热忱,为师以为,‘随心’即可。”
“师父,‘随心’是什么意思呀?”徒弟仰起脸看她。
“‘随心’啊,简单来说就是想画什么便画什么,不在意自己画得好不好。”书悦轻笑了一声,又揉了下徒弟的脑袋,“也不在意他人的夸赞或取笑。”
见小徒弟若有所思地望着宣纸发怔,书悦便没再说话,又觉徒弟沉思的模样惹人怜爱,便在纸上随意勾出了一个半人像,蹙着眉的表情与徒弟如出一辙。
小徒弟被师父牵着手,亲眼看着纸上多出一个与他有十分神似的小人,一半出自他的笔下,忍不住扁嘴道:“师父不可以笑话徒儿!”
“哈哈……”书悦忍俊不禁,又抬手揉乱他的头发,“这怎么能叫取笑呢?这也是随为师修行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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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师徒俩其乐融融,这边的生花笔器灵死死瞪着于千星手里捏握着的生花笔本尊,委屈嫉妒得双目发红,却又一声不敢吭,胸口堵得发痛。
直到书悦引徒弟入道,简单布置了些作业后起身,要领着小徒弟回去休息,他才像是溺水得救的人,终于又喘过气来,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低哑着嗓音委委屈屈地叫了声“主人”。
“哦,倒是忘了你。”书悦揽着小徒弟的肩背正要出去,闻声瞥他一眼,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你在这等我。”
“……是。”少年器灵浑身一僵,掩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攥紧,看着两人出去,身影融进漆黑的夜色中。
他站在原地,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又转眸看向桌案上书悦亲自带着于千星勾勒出的一笔一画,甚至用的是生花笔,胸口针扎般刺痛,令他又险些喘不上气。
不知呆怔盯了多久,直到闻见书悦由远及近的足音,他慌忙收回目光低下头,装出一副认真反省的模样望着自己的鞋尖,双手背在身后,攥紧成拳,掌心深陷。
直到面前停下一双绣着纤云的鞋履,主人的嗓音也随之响起,清冷平静,听不出喜怒:“你不是答应过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