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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第2页)

郭勤威的话,言犹在耳,而郭勤威也依言做了,很?多太后提拔起来的将领,在圣人年幼之时,都没有将圣人当一回事,但郭勤威不同?,他对待圣人,就跟对待太后一样恭敬,他不允许天?威军兵士说圣人一句不是?,一旦听到?,就会逐出军中,所以天?威军说是?太后的亲信,但实际上,一个个,也将“君父”这两个字,刻入骨子里。

但他们?岂能?想到?,君父,居然会是?默许送他们?去死的同?谋呢?

崔珣简直悲愤交加,他手指掐入掌心,良久,才对沈阙冷冷道?,:“你的这些证词,可敢画押?”

“有何不敢。”沈阙面对崔珣时,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傲慢,他瞥了眼阿蛮,笑道?:“反正我?都要死了,就当临死之前,做点好事了。”

沈阙说罢,便?写下供词,画押认罪。

他的生命,即将结束,回想他的一生,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临死之前,倒是?有过?片刻温情,但这温情,很?快变成插向他的利刃,让他痛不可言,细细想来,果真是?他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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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阙写下供词后,崔珣就将供词卷起,他知晓今日阿蛮前来,消息会很?快传到?裴观岳和卢裕民府邸,兴许还?会传到?大明宫,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欲走出狱房,临走之前,却停下脚步,转身去隔间看卢淮,卢淮面如?死灰,跟没有生命的泥塑般木然跪坐着?,崔珣抿了抿唇,说道?:“卢淮,你任大理寺少卿时,写下的那句‘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不知可还?作数?”

卢淮只是?神情茫然,眼神之中半点光芒都无,那个雄心壮志、恃才傲物的青年,仿佛一夕之间完全消失了,崔珣又?道?:“做人做鬼,你自己选择。”

未等卢淮回答,他就与阿蛮一起走出了御史台狱。

直到?崔珣即将坐上马车离开的那一刹那,阿蛮才回过?神:“你拿沈阙的证词,做什么去?”

崔珣道?:“做该做的事去。”

阿蛮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是?根基雄厚的兵部尚书?,一个是?圣人的老师,当朝的宰辅,还?有一个……”她顿了顿,目光有些惶然:“真的可以吗?”

“这话你不该问。”

阿蛮垂眸,她又?道?:“你是?不是?这六年来,从来没忘记过?阿兄他们?的仇?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可崔珣已无暇再?与阿蛮言语了,他只道?:“你回去吧,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说罢,他就踏上轿凳,欲上马车,阿蛮看着?他清瘦如?竹的背影,她咬了咬唇,忽喊了句:“望舒阿兄。”

崔珣回头?。

阿蛮鼻子一酸,这个称呼,还?是?她去天?威军中探望她阿兄,第一次见到?崔珣时,喊的称呼,当时她脸颊飞起红晕,说道?:“你是?阿兄的朋友,也就是?我?的阿兄,那我?便?唤你望舒阿兄吧。”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物是?人非。

阿蛮勉强笑了笑,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崔珣真心说了句:“多谢。”

第125章125

崔珣走后,失魂落魄的卢淮才?起身,他步出狱房,一把推开想来询问的大理寺小吏,然后,踉踉跄跄,一步步,走到了卢裕民的府邸。

他仰着头,望着那个朴素简陋的府邸,天空渐渐被云层遮蔽,雨点稀稀拉拉落下,很?快汇集成密集的雨幕,卢淮衣服都被大雨淋湿,但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卢府”两个大字。

幼时?叔父的谆谆教诲犹在眼前,他写的第?一个字是叔父教的,学的第?一首诗是叔父做的,他一直为叔父感到自豪,他很?想冲进去,质问?叔父,问?他沈阙所言是真是假,但是他在府外站了很久,却始终不敢进去。

他怕听?到那个答案,他怕一进去,他心目中?的道德楷模会轰然倒塌,他不敢。

卢淮闭上?眼睛,任凭大雨砸到他脸上?,良久,他才?睁开眼睛,转过身,步履蹒跚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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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淮走后,阿蛮进了御史台狱,和沈阙密谈的事?情,也很?快传到了卢裕民?和裴观岳的耳中?。

卢裕民?大惊,第?一个想法便去问?卢淮,但卢淮却不知去向,他第?二个想法,便去搜崔珣踪迹。

只是崔珣也不知去向。

崔珣没有?进大明宫告状,也没有?回察事?厅,更没有?回自己府邸,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卢裕民?将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他下落。

卢裕民?心急如焚的时?候,崔珣则正?在长安城一家书肆后院之中?。

他誊抄了一份沈阙证词,反贴在一块薄薄的梨木板上?,接着再用刻刀,将证词一笔一划雕刻于梨木板上?,这便是雕印。

崔颂清自任宰辅以来,在大周大力推广雕印,雕印生?产的书籍,价格比手工抄写的书籍要便宜十倍,崔颂清是想让更多的寒门百姓都能买得起书,识得了字,为鼓励雕印,他令使?用雕印的书肆商税减半,因此长安城书肆几?乎家家都有?木版,家家都用雕印。

崔珣执着刻刀,薄唇紧抿,在梨木板上?刻着凸起的阳文,他虽手腕无力,但落下的每一刀,都稳健无误,似乎这梨木板上?的一刀一划,沁透了五万人的血与泪,就算他燃尽了自己生?命,也不会容许出现半点差错。

李楹一直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间或她会拢紧他玄黑鹤氅,让他在心情激愤之下,不至于寒气侵体,只是当崔珣刻到沈阙证词中?涉及隆兴帝的部分?时?,她犹豫了下,还是道:“我建议,你不要刻这一段。”

崔珣手中?刻刀停下,李楹道:“并非因为他是我阿弟,我要徇私,假如他真的参与了天威军一案,他从此以后都不会是我阿弟,我没有?这样一个弃子民?于不顾的弟弟,但是,你有?想过,你刻上?这一段的后果吗?”

她继续道:“阿弟如今仍然是大周的皇帝,不管沈阙的证词是真是假,你只要刻上?这一段,就是妄议君上?,形同谋逆,别说给天威军申冤了,你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倒不如先不要牵扯他,只将矛头指向卢裕民?和裴观岳。”

李楹说的话,句句在理,只是她话虽有?理,崔珣心中?义愤,却仍然难平,李楹也没再劝说了,而是静静陪着他,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会想通的。

果然半晌后,崔珣垂下眼眸,道:“不刻了。”

李楹松了一口气,她说道:“先除奸臣,为天威军洗冤,其余的,之后再查。”

崔珣默默颔首,他隐去证词中?涉及隆兴帝部分?,将其余部分?尽数刻在梨木板上?,等到日落月出之时?,这证词,终于刻好了。

刻板刻好后,便是刷印,明日一早,整个长安城的交通要道,都会贴满刷印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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