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欺负得走投无路,仍然没有告诉她。
她最会装的就是若无其事,甚至还记得给她带稻香村。
陶浸的理智被完全击溃,掩着自己的脸,痛哭出声。
她说错了,陈飘飘不是对疼爱她的人最不心慈手软,她对自己最不心慈手软。
从秦超到那位骚扰者,从脊柱受伤到酒精性胰腺炎,陶浸无法想象陈飘飘还经历过多少次这类事件,光想一想她都难以承受。
陶浸突然很恨陈飘飘,她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把这些伤害都像扔在袋子里一样,掏来掏去,面无表情。
她的面无表情,她的沉默,都是一把刀。
陈飘飘望着陶浸,很想说点什么,可她开不了口,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哭起来像设定好的程序。
她拉起陶浸的手,帮自己擦眼泪,陶浸转脸,心痛难忍地望着她。
最后将手停在陈飘飘脸边,绝望地低声说:“杀了你。”
杀了她吧,承诺的永远做不到,不让陶浸哭做不到,对陶浸坦白做不到,好好照顾自己,也做不到。
陈飘飘眼里的泪珠掉落,哽咽:“杀了我吧。”
杀了她吧,杀死没有陶浸的陈飘飘,她过得太痛苦了,恨不得死掉。
记忆也是会长大的,小时候是五彩斑斓的画片,越长大越懒得涂抹,渐渐凝固成黑白色。
陈飘飘想起那个咬着虎口,娇声说“杀了你”的小姑娘;
陶浸想起那个在上床下桌的宿舍轻捏她的脸,轻声说“杀了你”的小姑娘;
两个人想起在课桌边轻敲三下,无声说“杀了你”的小姑娘。
当初的玩笑话,现在的剜心话。
陈飘飘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哄陶浸和哄自己,第一次这么无措,只能拉着陶浸的手给自己擦眼泪,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软弱的示弱方式。
陶浸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能爱到恨的。自责与痛楚虐杀了她的情绪,她没办法再校准自己的心境,被纵横交织的天罗地网缠到喘不过气。
她掩着眼睛哭,又抬起头来,胳膊支撑着身体,望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安静地哽咽。
陈飘飘走到她面前,蹲下,扬着一张泪脸,小声说:“我以后都会告诉你。”
当年她没有真正答应,现在答应了,用喑哑的声音。
“我是一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她在黑暗里说,“我从小就坏,我想要很多好东西,但我未必觉得它们真的是好东西。”
“我喜欢跟人争,跟人抢,喜欢别人喜欢的东西,喜欢别人口中的好东西。”
其实她不喜欢吃炸酱面,可舅妈防着她的样子,在说那是好东西;其实她对房子没有那么大的需求,可舅舅图谋的样子,在说那是好东西;其实她不想进娱乐圈,可那些看不起她出身的人,在说,往上爬才是好东西。
甚至当年追逐陶浸也是一样,她不了解她,也没有真正接触过她,就因为所有人都说,陶浸很迷人,她就想要跟陶浸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