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解释的,就找到其他的糊弄过去,知晓他不愿意讲,薛应挽便也不强行逼问。
这番来回,赶回西街时已近黄昏,夕阳渐落,昏沉的橘光铺遍每一处街道,酒楼亮起灯笼,小二在门前招揽客人,不断有饭菜香气逸散空中。
越辞加快步伐,牵着薛应挽穿过收摊返家的熙攘人群,熟练地带着人走到西街那一家布料铺子。
与之前不同的是,小昭并没有站在铺子门口等待他,少了招呼,店前客源冷落不少。
踏入铺中,老板娘靠在柜台后的小椅上,满面愁容疲态,一眼便令人知晓其心事重重,好一会儿,才反应来了客人起身招呼。
越辞来来回回替小昭跑了许多次,小昭母亲自然也认识他,如今只哀叹一声,说道:“小昭这几日不在,公子先回去吧。”
越辞敏锐觉察出其中不对,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有些犹豫,在越辞再三催促,加之觉得他是女儿好友,才慢慢道出缘由:“她最近一直情况很差,白日得了癔症般叫嚷,说有妖怪在盯着。找了大夫来,也说身体无事,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几个道长来看看……”
“哦?倒是巧了,”越辞指节一下下敲叩柜台,不见害怕,反而困倦消了不少,“我是朝华宗修炼的弟子,你女儿要是真遇到妖鬼,那正撞上了专业对口。”
老板显然也十分惊奇,顾不得思考他口中“专业对口”什么意思,只讶异日日替女儿帮忙之人居然是朝华宗修士。
登时害怕恭敬与激动混杂,嗓音细细发着颤:“二位仙长到此,是、是小人从前有眼无珠……”
越辞唇角弯起,道:“带我去你看看你女儿。”
二人随老板回到家中,小昭父亲早早去了,她与母亲住在小院中,平日靠那间布料铺子维持生计。
隔着屋门,也能闻到一股极刺激的气味从屋内传来。
薛应挽敲响小昭房门,一声,两声,足足第五下,屋中才传来少女惊恐叫喊之声:“谁!谁在敲我门!”
薛应挽看了一眼身后无奈的老板,知晓已然不是第一次如此了,越辞上前应道:“小昭姑娘,是我。”
重物砸在地面的闷沉之声响起。
“你来做什么,走开,走开!”小昭声音更为沙哑,似乎早已分辨不出越辞是曾多日替自己递送书信信物之人,“不要过来,母亲,母亲,你快把他赶出去……”
老板向二人致以眼神歉意,早已习惯了似的,温声回复小昭:“昭昭,他们是母亲请来给你除妖的,是朝华宗的仙长,让他们进来,替你看一看,好不好?”
听到“朝华宗”三字,屋内声音平静些许。
长溪镇虽在朝华山脚下,可凡人始终与修炼之人有着天壑区别。
朝华宗接人间委托皆是百两黄金起步,能偶尔见到下山采买的修士已不容易,又谈何敢让宗内修士替自己帮忙?
半炷香过后,小昭打开了一道门缝,几丝光亮缓慢透出。
薛应挽看见屋内景象时也着实吓了一跳——不算大的房间,却点燃了十几只烛火,以有序的方式铺在屋内,像是什么古老阵法。
桌椅,角落处也散落着几张书页,想必是小昭胡乱自学而得。
地面肉眼可见的每一处都洒满了朱砂石灰,与湿黏的雄黄酒混杂在一起,逸散出极为难闻的刺鼻气味,橘色烛火森森,透露着几丝诡异。
小昭赤足踏地,躲在门后,探出半张苍白的脸颊,乌发杂乱,眼中惶恐,长长的指甲掐在门框上,几要深入发朽的老木之中。
一道蛛网从面前落下,小昭反应过激,霎时高叫了一声,尖锐的嗓音极为刺耳。
薛应挽心跳被吓得漏了一拍,反应过来,往前一步,关上屋门。
“……别怕,我们见过的,一月前,我与越辞来帮你递过香囊。”
小昭那双眼睛在烛火中变得近乎透明,垂落的发丝遮挡,没有半点生气。
远远看去,真如中了邪祟的鬼魅。
薛应挽本就长相温和柔软,令她恐惧之感稍有缓和,片刻,似乎深吐出一口气,嘴唇颤抖,嗫嚅道:“我记得你。”
很快,有些着急地问:“哥哥,你是仙长吗,你是,你是朝华宗的仙长吗……”
薛应挽本想说自己修为低下,算不得什么仙长,可看到小昭害怕模样,还是点了点头,温声道:“嗯,遇到了什么事,慢慢和我说,好不好?”
许是“朝华宗”三字便有能令人心安的能力,小昭匆乱地捋了捋头发与衣摆,往屋中走去。细瘦脚掌沾满赤红蜡油,黏连在一起,像是某种蛙类的蹼。
越辞看到满地燃尽的灯烛残余,发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母亲叹了口气:“七日前,小昭就突然这副模样了。”
七日?他上一次任务结束停在书生准备求亲,让越辞等十日后自己求亲成功了,再来祝福他二人,顺便将当初同样对小昭有一事告知。
可这十日不仅没有求亲,反而遭了祟般疯疯癫癫的。
薛应挽与越辞对视一眼,继续发问:“小昭姑娘,你与那书生……”
话音方落,小昭又是一声尖叫,她面容变得狰狞,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啊,啊啊啊啊啊——”
近乎刺痛耳膜。
薛应挽下意识后退一步,被越辞接住身体,轻轻捂上耳朵。
小昭口舌紧咬,目眦欲裂,急促地喘息着,似乎听到这个名字便被吓得不轻,变得沙哑的喉中吐出几个字。
薛应挽仔细去辨,才知道说的是不断重复的“妖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