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道:“别太拘束了,起来坐着说话。我同你父亲曾有过几面之缘,对他很是敬重。刺史和你兄长都是精忠爱国的忠勇良将……可惜了……”
丹菲在一旁席榻上跪坐下,依旧低垂着头。
“当初见你严刑拷打之下还拼死不认,颇有几分将门气概,如今怎么反而怯了?”泰平抿嘴笑,“可是被那事吓怕了?不用担心,你已是我府上之人。韦家人已不敢再拿你如何。”
丹菲忙作感激状,俯身磕头,话语哽咽,道:“奴的命就是公主的。”
“苦命的孩子。”泰平叹了一声,“你本是高门贵女,却因为朝堂政党倾轧,连累得落入尘土之中。这些年来没入掖庭的官家女郎不知几多,你却与众不同。我看你神气清贵、勇气过人,这才动了怜惜之心。你这样的女子,当是有大造化的,若是陷落掖庭,死在韦家人手里,实在可惜了。”
丹菲终于抬头朝泰平公主看去,眼里含着泪,道:“奴是卑贱之人,能得公主赏识,已是三生有幸。只求能好好侍奉公主,不求什么造化了。”
泰平望着她,美目里精光一闪,道:“你就不想为你段家洗冤了?”
丹菲微微一顿,道:“家门之冤,奴永世不忘。无奈小女子势单力薄,有心申冤,却是无力回天……”
泰平笑着摇头,“若我同你说,你兄长没死呢?”
犹如一道天雷劈中,丹菲浑身猛地一震,神智差点都要飞散开来。
泰平公主知道段义云没死?
丹菲下意识就想掩饰自己的震惊,旋即一想,自己应当并不知道段义云没死之事,理应当惊愕才是。于是她一脸惊喜和置疑,大声道:“公主何出此言?我大兄……他没死?”
泰平抿了口果露,才慢悠悠道:“口说无凭,怕你也不能信我。等过些日子,你兄长就该回到长安了。我会安排你们兄妹见一面,到时你便知道。”
丹菲心中的恐慌却是逐渐扩大,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段义云名义上还是罪臣,诈死一事若是被韦家人知道,为了遮掩当年丑闻,定会再度下手斩草除根。朝政都已被韦皇后把持,那不论段义云立下再多军功,只要身份被识破,他的处境都会万分危险。
泰平公主是如何知道段义云的事?又想用此事来做什么?她为何好心救下丹菲?
丹菲一肚子的疑问,都不知道从何清理起。她只有依照段宁江该有的反应,惊疑道:“我大兄真的没死?可是朝廷已当他死了。他若回来,朝廷是否会再度抓他?”
泰平安抚笑道:“你兄长隐姓埋名,用的是化名,只有极少的人知道他真实身份。”
丹菲隐隐已经摸清了来龙去脉,捂着脸哭道:“我段氏一门,祖父为相辅佐先帝,殚精竭虑。家父赤诚忠心,镇守边关十数载。外敌来袭,父兄二人守城殉国,为天子尽忠,死而后已。怎料高安郡王老奸巨滑,反诬我父兄通敌,害得他们二人死后还要身败名裂!公主,奴不过一介贱婢,人微言轻,却也知天地公道、人间正气一说。奴坚信我们段家冤屈终有血洗一日!”
泰平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将门出虎女,你不是一个懦弱之辈。放心,你兄长确实未死,还已建功立业。你们兄妹二人有这番毅力和志气,必定能达成夙愿。你放心,我敬重你父亲,自然不会去揭发你兄长。相反,我还已决定助他一臂之力,铲除韦氏孽党,还我李家天下一个清净!”
丹菲低头抹泪,心在胸膛里狂跳着。
先武皇后时,泰平公主权势滔天。今上登基后,韦氏一党排挤泰平公主,两派人自然不和。所以泰平说要助段家对付韦家,其实就是要段家支持她与韦家夺权。但是段家真的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那就要两说。
毕竟若是一旦事败,段家怕是要再次经历破败之祸。
泰平缓缓道:“我知你不同其他官家女郎,你智勇双全、心性坚韧,且是个细心缜密之人。我也不同明白人绕圈说话。你段家若想洗冤,绝对少不了我的助力。而我若想清洗韦氏,也少不了你兄长手中的兵。”
丹菲呼吸一窒。泰平此话已是说得极明白。
“我大兄他……”丹菲却不能把话说得一般明白,她须得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大兄近况,奴也不清楚。但是大兄若是知道公主救了奴的性命,必定也会对公主感激涕零,倾力回报的。”
泰平笑,扶着武娘子的手站了起来,缓缓踱步。
“我先救下你。过个几日,再将你母亲和弟妹也一道接出宫来。我当初一见你就喜欢。我那大女儿若是还活着,也差不多和你一般大了……”泰平叹了一声。
丹菲越发觉得古怪,却机灵地接道:“奴生母早逝,却是早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泰平走到丹菲身边,低头看她,温和笑道:“你不若认了我做义母罢。”
丹菲浑身一紧,终于明白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