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娘笑道:“京中那几户大姓人家,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大变动,很是容易记住的。等你们住久也会认得。”
那队骑装的郎君说笑着远去,只留下风流潇洒的背影,失望的娘子们收回了目光,继续操持劳作。
车队驶入平康坊,往东渠行去。只见路两边白墙灰瓦,小楼半掩在绿树红花之后,屋舍都别致优雅,四处安静清幽,丝毫不像妓馆云集之地。
马车最后停在挂着一个“杨”字名牌的院子前,这便是萍娘要来投奔的友人所开的妓馆了。
下了车,萍娘拉着丹菲和刘玉锦的手道:“这地方,你们俩不便进去,我们只有在此别过了。”
丹菲同刘玉锦跪下来,磕头谢恩。萍娘笑着将两人拉起来,道:“天涯相逢,便是有缘人。你们若不介意我卑贱,倒是乐意和你们做个知交朋友。”
说罢,拔下发髻上的一支丹朱珊瑚簪递到丹菲手里,道:“你们初来长安投亲,人生地不熟,若是被亲戚欺负了,或是上当受骗了,只管来找我。有这簪子,门房便会放你从后门进来。至于银钱,我想也不用我叮嘱‘财不外露’了吧。”
丹菲见她看透了自己的小伎俩,也不由红了脸,拉着刘玉锦再度拜谢。
萍娘拉着两人的手,依依不舍地把她们送上驴车,又再三叮嘱,这才将她们送走。
驴车渐行渐远,萍娘还站在路边张望,风姿卓越,却也像漂泊的浮萍,无依无靠。丹菲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母亲当初送她出城的那一幕,眼睛一热,急忙别过脸去。
段公生前乃中书舍人,官居三品,是极富贵的有实权之官。段二郎因有战功,年纪轻轻升任刺史,也是三品高官。只有段家大郎较为平庸无能,去年才刚刚做上礼部员外郎,只是从五品下,连上朝资格都无。
段府位于长安城东的永宁坊,与几户官宦之家比邻。从平康坊过去,也并不远。赶车的奴仆是京城人士,又有个兄弟在酒馆跑堂,对京城了如指掌,又十分健谈。可一提到段家,这奴仆话语便含蓄了许多。
“听说瓦茨贼人未到秦关就退了回去,可是丢失的三个城池还被他们霸占着。奴在街坊里,都听说许多将士请命出关,要收复失地。不过……”
“不过什么?”刘玉锦问。
奴仆面带忧色地看了这对俏丽的姊妹花,道:“奴是听说朝中官员和圣上,都有责怪段刺史守城不利的意思。这段员外郎也因为一点过错,被上峰训斥,回家思过,一直都还没复职。都有传言,说他这京官已经做到了头,怕是要被外放了。”
“有这样的说法?”丹菲不禁皱眉,盯着他道,“你是听谁说的?”
奴仆暗道这个小娘子年纪虽轻,可是眼神好生老辣。
“今年有大考,京城里赶考学子众多。奴那兄弟听酒馆厢房里的学子们道,瓦茨人突袭蕲州,段太守先有失察之罪,后有拒敌不力之则,虽然以身殉国,但是功不抵过……那些学子咬文嚼字,奴是个粗人,大约只记得这几句。”
“真是胡说八道!”刘玉锦嚷嚷,“蕲州被围困之时,段太守父子率全城军民抵抗数日,也没等到半个援军。蕲州是兵竭力尽而被破城,怎么不去怪援军见死不救,反而怪段太守拒敌不力?”
刘玉锦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丹菲都不禁对她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
奴仆无奈道:“小娘子是从蕲州城里逃出来的,知道的自然比我们清楚。只是朝中官员并不这样认为,你的这话也无法上达天听。段家自然只有扛下了这个冤枉包袱。不过外放也是好事。小人有个极远的远房亲戚,如今在南面做着县令,那可是一方霸王,家财万贯、谷米满仓。听说他婆娘连恭桶都是金子打的呢!”
刘玉锦扑哧一笑,又急忙捂嘴。
奴仆哈哈笑道:“小娘子别笑。京官面上风光权利大,可要属逍遥自在又能发财,还是要外放。”
丹菲赞同道:“大郎此话说得有理。”
奴仆回头看了看她们,眉头忽然皱了皱,道:“奇怪了……”
“怎么了?”刘玉锦问。
奴仆低下头,压低声音说:“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方才就见那两个武侯,现在他们还在后方,似乎是跟着我们呢。”
丹菲不动声色地偏头望去,果真见两个皂衣的武侯不紧不慢地跟在车后一丈之处。刘玉锦也跟着探头过来看。她动静很大,那两个武侯发现了,立刻转过了身去。
丹菲心中警钟大作,急忙对车夫道:“快走!快去段府!”
奴仆赶紧一鞭子抽在驴屁股上,车加快了速度朝前奔去。
刘玉锦紧抓着丹菲的胳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