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逐真的是哥哥吗?要是真的,又怎么会这样冷漠?他连等都不愿意等等他,还不止一次嫌他笨,再想自己这些年掏心掏肺对他好,就满心的酸楚,连同张逐是他哥这件事都产生了怀疑。
说起来,除了村里人嘴上念叨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一点,连他们共同的妈妈也不知所踪。他知道他爸对张逐妈妈做了不好的事情,但那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楚,更无法把这坏事和张逐是他哥联系起来。
他怀疑自己太渴望有个哥哥,那时候年纪又太小,听流言这么一说,就照单全收了。
正一路琢磨这些,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熟悉的打架声,其中就有田兴旺的。方孝忠如临大敌,拔腿就要跑,却见田兴旺拐过弯一路狂奔,像是被人追打。这可稀奇了,他幸灾乐祸想看田兴旺挨揍,但下一秒,就看见跟着拐过弯的张逐。
田兴旺马上要被追上,他干脆不跑了,转过头和张逐面对面,没好气地问他:“疯傻子,我可从来没招惹过你,你追我干什么?”
“方孝忠,你打的?”
田兴旺一愣,跟着笑起来:“你要替他出头?说你是傻的,你还真是啊。他爸日了你妈,你不揍死他,还要帮他跟我打架……”
不等田兴旺说完,张逐已经扑上去了。
一时之间,两人扭成一团,拳打脚踢、推攘拉拽,滚入油锅的麻花似的,越缠越分不开。
张逐用力踹向田兴旺的腿,对方倒地,也拉着他一并倒在地上。两人又在地面扭作一团,拉扯挣扎。几个来回,张逐果然还是体格上吃亏,被田兴旺骑在身上。他向上挥舞拳头,田兴旺向下狠狠揍了他几拳,张逐被揍的鼻血长流。
要是别人,这会儿早已经哭爹喊娘认输了,张逐却闷声不响,也不护头,只一个劲儿往上挥拳。这个姿势不好使力,他偏还是一个劲儿“梆梆梆”打在田兴旺头上。田兴旺被打得受不了,只能按住他的手,用全身力量制住他的反抗。两人一时间不分上下,谁也动不了了。
张逐打不过却一点不认输讨饶,田兴旺第一次打这种窝囊架,有些崩溃地大叫:“你他娘的有毛病,方孝忠他爸强奸了你妈,给你爸戴绿帽子,你娘的不去找他报仇,还来给他出头,你到底是不是个人?你爹妈生你还不如屙泡屎。”
显然张逐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脸是血,眼神阴鸷,硬着胸膛一下下打挺。
田兴旺也发了狠:“别他妈以为你是个傻子,这条街的人就都得让着你……”
他话还没说完,前面出现一双脚。田兴旺的视线沿着那双脚往上,直到看见方孝忠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半截砖块。
他把砖块捏得死紧,手指用力得有些发抖:“放开他!”
从小就在这片打架的经验告诉他,这两人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特别是方孝忠,那就是个沙包的角色,毫无反抗之力。但今天,他没由来地发怵,而后放开张逐,站了起来。
见他一松,张逐也立马爬起来,就要朝他扑过去,却被方孝忠拦腰给抱住:“别打了……”
他显然听不进去,又伸腿想踢人,却被死死拖住,方孝忠几乎要哭了:“别打了,张逐,你鼻子还在流血。”
田兴旺看了眼这俩人,转身走掉了。比起其他,他只觉得这俩人会裹在一块儿,还这么腻歪,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又十分可笑。
张逐两把擦掉鼻子上的血,去巷子里捡起书包,回到方孝忠旁边:“走。”
捏着砖头冲上去只是一种本能,方孝忠还没从刚刚的场景里缓过神来,直到张逐推了推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家,又要挨你奶骂。”
方孝忠这才抬起脸,忧切地:“你的鼻子……”
张逐又抹了一把,已经没有新鲜的血流出来:“没事了。”
“你干嘛要去跟田兴旺打架,你又打不过他。”这会儿方孝忠才开始起急,全然忘了此前还在心头埋怨张逐不关心他,也不帮他出头。
“下次就打得过了。”
“还有下次?”张逐比不得田兴旺,要是被打伤了,他爸不会送他去医院。想到这儿,方孝忠更内疚之前那种懦弱的想法,“你别跟他打了,以后也不要打架了行不行?”
“别啰嗦。”俩人已经来到巷口,张逐停下脚步,挥了挥手,“你先走。”
方孝忠这才看见,新买的衣服不仅滚得满是灰尘,腋下还撕破了。一时间再也憋不住,哭了起来:“你打架,把衣服弄破了。”
张逐抬起手臂看了看:“破了就破了,你哭什么。”
要知道原本买衣服的钱被抢走,实在没办法,方孝忠只能缠着奶奶说他要新衣服。
买衣服就算了,去到店里他还非要一件穿起来大如斗篷的。奶奶只觉得他胡搅蛮缠,只同意给他买同款合身的。他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而后被拎了回家。他在家里连撒两天泼,挨了骂挨了打,甚至还被怀疑是脏东西上了身。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当是花钱免灾,才给他买了这件衣服。而这之后,等他奶奶发现这件衣服不见了时,又少不了再挨顿好的。
他这么艰辛弄到的衣服,张逐穿上还没过一天,就弄坏了。方孝忠简直悲伤到不能自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
张逐烦得抠脑袋:“别哭了,一件衣服而已,我叫人缝好还不行?”
方孝忠哭得打嗝:“这是新……新的,你能不能爱……爱惜……一点啊!”
爱惜衣服一点,也爱惜自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