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王秀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张绪茆就知道她要做什么,果不其然王秀花轻声道,“你说咱这个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也都有儿子了,你天天夜观星象的,能不能也帮咱阿盛算算,他啥时候能有个儿子啊?”
“你这不是妇人之见么,你看看张哆哆,她哪一点比男娃子差了,又聪明又能干又乖巧的,你看看张大阳,哪儿一点强过我们家哆哆了?”张绪茆鄙视了王秀花一眼,“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咱家哆哆将来可是干大事的人,不是村子里这些小兔崽子能比的,先不说张大阳,你看看张子坤,他怎么看都不像个有出息的娃子!还有他那个娘,迟早有一天会把他宠坏。”
“你啊,你好歹也是人阿爷,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我就觉得子坤这孩子挺好的,温柔又善良,虽然读书不太行,但他对我倒还不错啊,每次从学堂回来都会来我这一趟,还会讲笑话逗我开心呢!”王秀花瞪了张绪茆一眼,“我是让你算一下咱阿盛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儿子命,又不是让你来数落我们这几个孙子的,不给算就不给算吧,还倒打一耙。”
“我说秀花啊,这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远忧,我们两个老人家也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人了,就随他们小辈们去折腾吧,反正我们也管不了他们的事,而他们也不会听我们的,我们就老老实实享几年福不好么?”
“享福享福,一天到晚就只晓得享福,就我们这穷得叮当响的家庭,能有什么福享的?你也不想想,阿明一个那样的身体,阿盛脾气又暴躁,阿国到现在都没成个家,哆哆嘛她父母又不心疼她,这么多的事情没一件省心的,你让我怎么享福嘛。”说着说着,王秀花又开始掉眼泪,“要是当时我没嫁给你,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你倒好这苦都让我受了,你倒是想享福了。”
“你这怎么还哭起来了呢?”张绪茆温柔地哄着,“好,好,好,不享福,我们一起受苦,这苦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你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操劳大半辈子,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了你,我跟那一窝娃子们可都要饿死了。”
王秀花娇嗔道,“你知道就好,你要在心里承我的情,而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好,好,好,我承情,我一定承情,等我死后一定保佑你无病无灾,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保佑家里连只老鼠都没有!”
“我呸,你这是什么承情法子,还有啊,别总是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还有四天就过年了,我在想,要么等年后去物色物色相聘的姑娘,给咱阿国说说亲,这万一要是成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王秀花笑意盈盈,“再不济,就找个燕子那样的也行啊,你看这燕子不是都怀上了吗?说不定啊年后阿国也能相中个姑娘,再给咱生个大胖孙子,我看到时候那个丁香花还敢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挖苦讥笑我!”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着,我都没有意见,这家里的大小事早就是你一手操劳了,只要你不觉得辛苦,这个家随便你怎么折腾。”
“什么叫折腾?我是那种随便折腾的人吗?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我们的大家庭
而此时的张绪茆则是紧紧地抱着王秀花,就这样两人看着窗外,外头的夜空美得像是一幅画,成片的星星挂在夜幕上眨着小眼睛,初看宛如一只只纯洁的小精灵。
如果时间能再这一刻定格该多好啊,这一幕他们心中平静又很美好。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也是张哆哆又记忆以来第一次过除夕。天还没大光就被张绪茆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平日见你起得挺早的,今儿怎么这么犯困?”
张哆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见是张绪茆一脸不解,“我阿奶呢?怎么没看到她?”
“你阿奶去喊你二伯娘了,今日是除夕,阿奶打算做一桌子菜一家子人热闹热闹。”张绪茆拿了件红色的棉袄子给张哆哆,“你阿奶吩咐过,今日大过年的你要穿得漂亮些,阿奶就擅自做主给你找来这件衣服。”
“好吧。那就这件吧!”张哆哆盯着张绪茆手上的衣服看了半天,虽然不是很喜欢,但相对而言这件衣服可比之前穿的要好看得多,最起码胸前还绣着一朵大红花,而这朵大红花是王秀花亲手绣上去的。
每年过年不论是小朋友还是大人都要穿新衣服,要洗过年澡,要吧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的到来,可是张哆哆并没有新衣,队里发放的救济衣没有一件是张哆哆能穿的,唯一一件黑色的衣服正好又是张连英的尺码,所以就给了张连英,而张哆哆过年衣就只能随便改一件,然后再在胸前绣上朵大红花,乍一看也倒像件新衣裳。
张哆哆虽然不喜欢那朵大红花,但毕竟也是阿奶的一番心意,开始觉得土憨土憨的,穿久了竟也觉得好像还不错。
“你会自己绑头发吗?”张绪茆拿了两根小麻绳过来,看着张哆哆圆呼呼的脑袋,不知从何下手,他可从来都没给谁绑个辫子,这玩意搞不来。
若是小皮筋的话,绑起来不难,可是这麻绳,又没有松紧的,要想成功绑好辫子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张哆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是赵小惠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拿过张哆哆手中的麻绳,“我来吧!”
张哆哆先是一愣,这可是赵小惠第一次给她绑头发,她竟有些不自在,身上绷得很紧,脑子一片空白,那双瘦瘦弱弱的小手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才稳当,就只好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等赵小惠绑好小辫子后,张哆哆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