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是顾瑾玉沾了斑驳血印的来信:
【小灯见信,暌违日久,森卿至念】
【王府中事,已得祝弥相告,小灯勿忧,我与王府周旋得限期,新年未至,不可置你,小灯闭守书院,切莫离府,待我新年归家,向你请万罪】
另一封是张等晴的家书,字迹和口吻一如既往地熟悉:
【灯崽,哥跟着你世子哥的军队往西南去了,正在料理当年和我们有千丝万缕的邪派千机楼,等哥铲平了那堆江湖败类,开了我们的江湖路,就北上长洛去接你】
【灯崽乖,冬冷添衣,靠着暖炉等哥吧】
顾小灯看完顾瑾玉的信就放到一边,揪着张等晴的信默默地去找自己的小信匣,匣里放着顾瑾玉四年前送他的生辰礼,那支从未戴上的发簪,还收集了五年来所有的家书。张等晴是义兄,顾瑾玉也是手足,至少他一直这样觉得的。
顾小灯把信笺一封封地取出来摆放在地上,将家书和顾瑾玉的信笺比对,从蹲到跪,指尖划过每一笔画,辨别每一个字。
比对到夜色深重,没有问题,张等晴五年来的家书字迹口吻一脉相承,内容也没有不实。
满地家书一百六十七封,张等晴在家书中相告的经历前后呼应,没有一处矛盾,军营生活的痕迹鲜活得不能再鲜活。
这不像能做假出来的,顾瑾玉不至于在这事上骗他了吧?五年的时间,骗他倒置葛关两家的关系还好,但义兄家书,每月来信,他总不至于在这事上编造一个长达五年的繁琐谎言吧?
顾小灯怀疑了一个月的张等晴下落,此刻才把吊着的心脏塞回胸腔里,擦着眼泪收回满匣的信。
他一夜没睡,给张等晴的回信很快写好了,给顾瑾玉的却是删删改改。直到眼见天将亮,花烬再不走怕是要被发现,才胡乱写了两行,画了几笔,卷起信笺塞到睡了个饱觉的花烬爪上,开窗送它出去了。
*
不知是否跟顾瑾玉在信笺上说的“周旋”、“限期”有关,放飞花烬的三天后,看守顾小灯的侍卫不再严格地限制他困守屋里,允许他在书院上课的时间里放他出来,他这才得以牵着小配踏出门,虽然遇不到一个同窗,但也强过监禁。
默默走到一处亭台时,亭里却有一个人等着他。
顾小灯远远看到她时就问起了紧跟的侍卫:“我能去和二小姐说说话吗?”
侍卫无声即默认首肯,他便牵着小配过去了。
顾如慧身穿缃叶色的裙衫,高挑纤细地站着,骨架纤薄得有些脆弱之态,闻声转过身来时,得益一双清冷刚决的眼睛,才用气场压下了弱质之身的天生不足。
顾小灯眼睛一花,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耳垂的一对珠花上。
小配忽然叼着狗绳扭头要跑,他无奈又好笑地拖着不情不愿的它走进亭里去,主动和顾如慧打招呼:“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他很久没和奉恩以外的人说话了。
“来看看你们。”顾如慧温和地笑了笑,低头看狗脸戒备的小配,“这便是瑾玉拒绝舞姬换来的牧羊犬啊。”
顾小灯怔了怔:“舞姬?”
顾如慧看他神色,便轻笑着解释:“去年四境上供,皇太女私下赏赐了一批美人给东宫僚属,只有瑾玉换成了一只牧羊犬。”
顾小灯哦了一声,注意力在奇奇怪怪的小细节上,顾瑾玉没告诉他这原委,顾如慧也说这是皇太女私下做的事,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顾家如果要分出两个阵营,她该是和顾瑾玉相斥的吧。
“看来它很是排斥我。”顾如慧看了会警惕得低吠的小配笑了笑,“山卿,我来不为别的,只是和你闲谈几句话。”
“那您说,我听着。”顾小灯弯腰把小配抱了起来,小配一改狗脸,嗷呜小叫着去舔他的下巴。
“你的归属仍不确定。我帮不了你什么。”顾如慧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小巧精致的血玉,朝他递过来,“接下来你且带着它,也许它能派得上用场。”
顾小灯捂住要去咬她的小配,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那枚血玉:“哇,谢谢……”
“不用,二殿下之事,你是替我去挡劫的。”顾如慧的眉目笼在一片阴影里,“山卿,我只来找你这一次,你有什么想要我替你做的么?”
顾小灯眼睛一亮,犹豫片刻后问:“那我能问问一个人吗?”
顾如慧以为他要问苏家的,亦或是葛家的:“好,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