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愚昧,在此情此景之下,只会将责任统统归于女子头上,冠以红颜祸水之名。殷夜来,也是如此。
可殷夜来又何其无辜呢!她既没有对师兄说过什么似是而非的话语,也从未在师兄弟二人之间摇摆不定,却要在二人反目之后,背负这般骂名。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
楚鸢满心愤懑,却无法言说,她冷着脸,快马加鞭回到了藏剑阁。
“义母在哪?”她跳下马,大步向内走去,随手抓过一个弟子就问。
弟子恭敬行礼,指了方向,她头也不回就走,留下冰河在身后牵着马。
当她一脚踏进房间时,只感觉到无数道眼神朝她望来。楚鸢默默掸了掸裙摆,走到床边,看着靠在床头的女子,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义母,你的伤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她坐到床边,握住殷夜来的手,只觉得手中就像是捧着一块寒冰。
殷夜来抬起手将楚鸢脸颊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笑着轻声答道:“都是外伤,不碍事,已经好多了。阿鸢辛苦了,连日奔波一回来就来看我,一会早些休息,可别仗着如今年轻,不当回事。”
楚鸢用脸在殷夜来的掌心微微蹭了蹭,笑得有些傻:“一回来就能见着义母,我高兴。你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义父,双双,还有竹兄,我便先回房了。”
转身的一剎那,楚鸢脸上的表情便截然不同。她心中暗道一声万幸,看起来殷夜来并不知如今江湖中的流言。她迈出房门时,夜阑早已在门口候着,随即跟上楚鸢的身影。
“小姐,你和冰河回来的路上可有听见那些流言?”夜阑斟酌着开口,毕竟那流言传得有些不堪入耳,“我在阁中已严令禁止任何人私下讨论此事,眼下凌夫人应当还不知此事,想必凌庄主也不会告诉她。”
楚鸢闻言颔首道:“夜阑,此事你做得很好,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夜阑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楚鸢:“小姐,这是前日收到的,此事我与白堂主也讨论了,最终还是考虑等你回来再说。”
楚鸢接过信封,抽出其中的信纸,仔细看完,将信收回。
“来人有传话何时前来吗?”
“那倒并未。”
“那便随时准备着,恭候大驾。”楚鸢对信中之人的身份十分感兴趣,她想知道,对方这个节点找她,究竟想做什么。
楚鸢只看了开头三个字,就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见迭起的信纸上,依稀透出三个字,许姑娘。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又是几日过去。
这数日之中,信鸽来回奔波,鸽生不易。从正阳宫传来的消息,在他们下江南之时,无上宗宗主金奇岚和曜日门门主蒋金莱以及正阳宫长老蓝正良及宫主弟子谢雨飞,四人结伴一路北上,说动了七八个门派,却在青州碰了个钉子。
他们四人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的任务,一路都不敢松懈,只想抓住时间多跑几个地方。那日他们到达青州,青州是苍岭派的地界。四人在苍岭派山门前自报家门后,被弟子们引入待客厅,几人表明来意,可苍岭派掌门却显得不屑一顾,认为他们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并未往心里去。
劝说无果,几人便准备原路返回。毕竟,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与其在此浪费唇舌,不如再去下一个地方,或许能救下更多的人。
堪堪行至半山腰,只听见铺天盖地喊打喊杀的声音响彻天际。几人猛然回头,却见山头火光冲天,血腥味渐渐弥漫而来。四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打算,齐齐调转马头向山头处打马而上。
经过一番苦战,四人受伤不轻,但好在救下了一小部分人,苍岭派掌门面露羞愧,真心实意向四人行了大礼,若非他们及时相助,苍岭派怕是只能化为尘土,随风而逝了。
经此一役,苍岭派掌门方知自己先前是多么无知,只看着眼下的安生,便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可事实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苍岭派剩下的幸存者,收拾一番行礼,便向着正阳宫地界而去,毕竟早一日到达找到组织,便能早一日心安。
眼下,正阳宫地界的客栈中,聚集了已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门派,有的举派而来,有的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幸存之人,在这个关头,大家都守望相助。
每个人都根据自身的能力安排了不同的任务,有的巡逻,有的布防,有的制药,有的侦查,各司其职。
正阳宫对楚鸢等人的要求,最重要的便是将藏剑阁的不传之秘练至化境。
于是,在收到传信的当日,楚鸢便进了藏剑阁的练功房,闭关不出,阁中大小事由,尽数交由夜阑和白瑶处理。
一日,夜阑按照惯例来到与白瑶相约,日日处理事物的议事厅,却见到白瑶看着桌上摊开的画卷暗自垂泪。夜阑走近一看,那是老阁主两年前生辰时,楚鸢所画,一直被老阁主仔细存放于自己的书房。
却不知何时在整理遗物时,被带到了这里。
白瑶对楚天之情谊深重,与楚鸢一同长大的夜阑自然是一清二楚。不曾想到,平日里雷厉风行的白堂主,看上去像是已经从楚天的死中走了出来,其实内心深处却是始终无法忘怀。
“啊,夜阑,让你见笑了。”白瑶笑着,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越擦,却越多,周而复始,始终无法擦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