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被子坐起身,她想起君晟那句“出门不便,不拘小节”,自己决定与他出行,就已料到会有同车、同眠的不便,只是他没必要在她选择睡车底后,秉着君子之礼,再偷偷将她抱到榻上。
不过,他也没行多少君子之礼,自己同样睡在了榻上。
“君安钰。”
听到轻唤,浅眠的男人睁开眼,对上少女怪怨的目光,淡声解释道:“秋猎耗费体力,若是休息不好,很可能在途中染病。你想成为累赘吗?”
季绾愣住,第一次见他严肃地阐述一件事实。
他还挺了解她的,她从不愿成为谁的累赘。
“是我考虑不周。”
君晟没有责改的意思,“你野宿经验少,顾虑不到细节很正常,放心,有我在,会适时提醒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季绾虚心接受,“那现在该做什么?”
君晟闭眼拍拍榻,一本正经道:“保存体力,再躺会儿。”
“。。。。。。”
第33章
再次躺到榻上,季绾没有睡意,背对君晟摩挲起拨浪鼓。
老化的鼓面薄脆不堪,指不定哪日就会破碎掉。没了拨浪鼓的陪伴,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再睡得安稳。
与别人多彩的梦境不同,她的梦总是颠簸在无尽的暗夜中,不见天日。
“怎么不睡?”
背后传来君晟低沉的嗓音,在晃动的马车里被激荡出别样的暗昧。
季绾没有翻身,向上掖了掖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的拨浪鼓快破了。”
“换一个?”
“没有能够取代它的。”季绾温柔抚摸着鼓面,心口一动,“先生愿意听我絮叨吗?”
“我在听。”
“我娘说我牙牙学语时,吐字最清晰的两个字是哥哥,幼时每次哭闹,娘亲就会一边摇晃拨浪鼓,一边‘哥哥哥哥’地逗我,一哄保管奏效。我的梦境宛若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颠簸暗黑,像是身处马背上,时而惊醒,时而有一双臂膀环住我,带我奔向长路尽头那一点点曦光。我想,那双臂膀就是哥哥的,而哥哥就是。。。。。。”
说到触及心底的秘密,季绾没再矜持,拥着被子翻身面朝君晟,在他略带怔然的目光下,举起泛旧的拨浪鼓,“哥哥就是它。”
木身羊皮小鼓,两耳垂下似臂,手柄似并拢的腿,外形勉强可视作人形。
季绾轻轻摇晃拨浪鼓,鼓声咚咚,像在向人介绍自己引以为傲的“哥哥”。
君晟静静聆听,当年一文钱不到的小玩意,插柳成荫,竟成了她割舍不掉的床头“月光”,每夜伴她入眠。君晟颇为感慨,忽然抬手握住她捏柄的手,“别晃了,你的哥哥快散架了,该功成身退了。”
季绾抽回手,抱紧拨浪鼓,“它无可取代。”
多大的人了,还会执念一个幼时的玩具,君晟默叹,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不顾女子的挣扎,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它会被取代的,只是你还没有遇到亦或没有发觉,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男人的力气太大,季绾被桎梏其中动弹不得,在清冽的深秋,这样的拥抱很是温暖,可这不该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温暖。
“你越矩。。。。。。”
“出门在外。。。。。。”
“那也不行。。。。。。”
“睡吧。”
两人先后打断对方的话,并非无礼,而是心知肚明对方要说什么。
季绾僵硬不动,却在此刻想起上次欲行试探的事,试探有君晟在身边时,自己能否踏实入睡,这无疑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说服了自己,季绾试着放松身子,甚至有意迎合上男人身形的弧度。
只是骨盆处不宜贴合,恐有难言的炽热渗透而来。
她曲起一条腿,抵在两人之间,慢慢合眼,将拨浪鼓反手抛开。
拨浪鼓“啪嗒”坠在车底绵软的褥子上。
君晟注意到她这个怪异的举动,没有猜到其目的,却因软玉在怀,放松了警惕,隔着棉被将人搂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车队继续行进着,飞驰在茵茵草地上,黄犬踏燕,游隼翱翔,好不壮阔。
将近申时,一行人抵达营地,车外传来招呼声,招呼着大家伙下车休憩。
始终没有入睡的君晟拍了拍怀里睡熟的女子,“醒醒,咱们到了。”
季绾悠悠转醒,睁开沉沉的睡眼,恍惚间以为自己正处在梦境奔向曦光的一刻,她迷迷糊糊环住身边的男人,唵呓道:“哥哥,别丢下念念。。。。。。”
二岁的记忆已被光阴封尘,留在脑海里的所剩无几,她忘记了这句唵呓,是在被收养前对着桃林中那道身影
哽咽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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