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为上卿,日子过得却颇为清苦。
闵煜思及靖王宫中的陈设,那无论行至何处都细密铺陈的厚重红毯,还有出逃那日戚言身上所穿的绢锦华服,心中有些不好受。
“怎么?不合胃口吗?”见国君食不下咽,戚言问道。
闵煜摇头:“只是想,委屈戚姑娘了。”
戚言看了眼桌上的饭食,道:“国君宫中吃的也不过粗茶淡饭,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襄国贫弱,难及靖国。”
戚言却笑:“我在靖国时,少有快活的日子,不是在与人斗,便是在与天斗。来到襄国,起码脚上没了镣铐,活得随性许多。”
她又看了闵煜一会儿,忽然道:“其实当日倘若世子不来,我不是没有办法与邵奕周旋,可我始终庆幸世子能来。”
她乍然用起过去的旧称,闵煜不由怔忡,而后笑道:“却是戚姑娘又救我一次。”
那日若非碰上戚言,恐怕他早已死在宫卫箭下。
“兴许这便是彼此成全。”戚言道。
这话点在闵煜心头,荡起涟漪。
彼此成全,真是个好词。
没有谁为了谁委曲求全,两人相遇,对彼此皆是幸事。
粗饼薄粥再进到嘴里,已不是艰涩粗粝的味道,朴素的谷香盈满唇齿,令他生出几分脚踏实地的满足。
让他恍惚中有了几分错觉,仿佛他们是乡间的一对平凡夫妻,就在这脉脉温情间相濡以沫。
倘若是这样,也不错。
一个没有背负血海深仇,一个没有肩负兴国重任。
……真是想想就让人清醒。
现实如此沉重。
闵煜心中哀叹着和她一起吃完一餐饭。
家仆上来收拾了碗碟。
待料理清净了,戚言问道:“国君寻我,是为何事?”
闵煜心中一紧。
被那双眼睛看着,又开始踌躇起来。
真的要说吗?
今日所见,感觉戚相和常先生,似乎也没有那么投趣。
是不是应该再多相处相处,铺垫些为好?
否则早早说了,戚姑娘却无意,到时平白尴尬,反倒躲着他可怎么办?
像刚才那样共用晚膳,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了?
“我……”闵煜几乎立刻退缩了,开口想用些别的事先搪塞过去。
[君上,要不您还是想想,替戚相和常先生主婚那天穿什么吧。]
时秋的话猛然在耳边回响。
闵煜:……
退缩的脚步突然停顿。
只是他犹豫的时间太长,对面而坐的戚言,眼神已变得有些探究。
他甚至怀疑,再过上一会儿,哪怕他不说,戚姑娘恐怕也要猜到了。
忽然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劲儿,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戚姑娘,我……”
正是此时,门被敲响。
戚言看向大门,已有家仆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