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喂,你是要坐到世界末日吗?在这里睡觉经过我同意了吗?要睡的话楼上又不是没房间。”
梁川川从地上窜起,望着打着哈欠站在他身后的老板,未干的泪痕还挂在脸上,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啊……啊!”
“啊什么啊,不会说话吗?我叫阿苗,你叫我什么都行,随便。今天先收留你了。”阿苗啪塔啪塔地穿着拖鞋转身上楼了,梁川川愣了愣,那本书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后还是捡起来跟上了他。
阿苗带着他进了被作为面试室的书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说是小房间,那也是和其他房间相比之下的小,这个房间按理来说比他学校的教室应该还大上一些。
“这是……”梁川川无所适从地看着那个懒懒散散的老板在房间里忙碌。
他自己的那几套衣服,居然被他忘记了,原来已经放在了这间房间里。老板把它们一件一件挂在了衣柜中,还找来了一套睡衣,迭放好放在了床上。整个流程水到渠成、手法娴熟,看得梁川川都呆住了。
“可是我还没有签合同。”梁川川看着阿苗,阿苗的高个子站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对方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什么。
五秒的静默之后,阿苗打了个哈欠,径自离开了:“我困了。”
半掩的窗帘使用的是蕾丝花边,温柔的线条充满整个橙色调的房间,这里的空间对于梁川川来说已经很大,可是一点都不显得空旷,和那间黑白间色的书房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床头有手机充电器,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充电宝供他挑选。
梁川川把手机续上命,在床边坐了很久。
6月15日这一天,明明是他几十年的生命中短短的一天,可是为什么过得这样漫长。
他的脑子乱糟糟地,但又很清醒地想去抓住每一个如毛线团一样纷乱的思绪线头。可是生理的疲惫胜利了,一沾到枕头,他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的梁川川绝对不会知道,明天的他,就不再是梁川川了。
他被一声响彻云霄的猫叫惊醒,还在梦乡里的人一个哆嗦从床上滚了下来。
这是什么动静!?
“乌啾同学,再不起床太阳晒屁股了,我这儿不养闲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就已经记住了这个很有特点的声音。
是那个长了一双金色眼睛的爱打哑谜的贤惠老板。
此时此刻,他正拿着一个喵喵叫的音响,猫叫声对还没彻底清醒的灵魂一顿狂轰滥炸,还在地上的乌啾同学睁开了双眼,一副无助的模样。
现在是几点……
“凌晨五点半。”像他肚里蛔虫一般的老板回应了一句,拿着音响又不好好穿鞋啪塔啪塔地靠近他,“你的工作时间是下一秒到我困之前。”
如果他敢去看阿苗的表情,他会发现那是一张正在微笑的脸,只是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和风细雨存在:“我数三二一,要么起床上班,要么起床走人。”
乌啾同学被暂时剥夺了梁川川的名字,显然他还没有认清这个现实。
他揉着自己的屁股,终于坐下,吃了一顿味道还不错的早饭。他咬着手里的三明治,只是奇怪为什么老板只是出现了一会儿给他拿来早饭就又进了那间书房。
走过长长的回廊,又转回书房,对面的世界他看不清,似乎那是一个未知的房间。昨天只是在庭院里,他没有实感,这时候只觉得这间屋子大得离谱。
即使是凌晨,所有的贵价照明设施全都亮了起来如同白昼,昭示着它们的主人无处不在的富贵。
有钱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阿苗又在那个沙发上看些什么东西,只是他一推门进来,他就急急忙忙地收了起来,似乎做贼心虚的样子,实在奇怪。
昨天的那张合同书依旧放在远处,甚至一点挪动的痕迹都没有,他拿起那支钢笔不情不愿地写下乌啾两个字。
“你们这里这么大,有多少个成员啊?”
阿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余光瞄着他:“成员……?目前只有你和我。以后或许有更多也说不准。”
“这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乌啾想要把签好名的纸递给他,后者只是让他放在桌上就好。
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人真是个奇怪的有钱人。
阿苗叹了口气,把电脑内的委托网站调出来给他看,并且教给了他整体的操作流程。这些都已经在脑内模拟了无数遍,他不需要看都知道每一个功能在什么位置。
看着一脸好奇的乌啾,阿苗恍然地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小黑豆,都听明白了吗?你好好干我是不会赶你走的。”
阿苗自顾自说了一堆,再去看乌啾的时候,他却眼眶红红的一脸委屈。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赶出来的……呜呜……”
咳,看来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另外,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哭个没完的。”阿苗扶额,找了一包抽纸丢给他,然后直接出了书房,径自走向长廊的尽头。
门外的世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阿苗无心欣赏旁边班尼搬来的花花草草,只是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他在想那小孩的话,原来这些空间已经算是很大了吗?
他已经体会过更加彻骨的孤独,倒是不觉得大了。
阿苗想起那份被他胡乱塞在沙发坐垫下的乌啾的档案,那么单纯的一个男孩,所有的经历都那么简单,就像一张雪白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