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如今说话怎的也跟那些乡野村夫一般粗鄙不堪了!”那小少爷还在为自己辩解,“我这只不过是在做生意,你也知晓,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之事,怎么还能赖上我呢?”
周慈青听着,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小少爷不知是一根筋儿还是真的笨,这时候不向他爹求饶,竟还火上浇油。
“你——你这个逆子,不肖子孙,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谁做生意会似你这蠢物般败家。都给我把少爷摁住了,你若再敢逃的话,就滚出家门永不再回来了。”
那傻小子便呆立不动了,由着他爹气不过,狠命打了七八下。
“嗷,爹——!爹,您真下死手要打死我啊,爹!!”
“还能吼得出声呢,想是没将你打清醒!还不如当初把你关进学堂死读书,也不至于败我家财五百两——黄金!”
周慈青倒吸一口凉气,怪说不得这位老父亲如此动怒呢,这钱都够当朝普通人一家不愁吃不愁喝过上一辈子的了。
说到怒处,中年男子又朝着那小少爷下手,一连锤了十几下,只把那小子打得面白气弱,趴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啊,我苦命的儿呐——”只见院门中有一美妇人放声大哭,急急赶来,她身后的小丫鬟追都追不住。
“你若是想要打死他,便先打死我吧!”
她那美目一瞪,泪珠子就从眶中滚落下来,情不自禁地往下滴。
男子见了美妇人,脸上隐见后悔之情,却又辩解道:“你可知他是败坏了多少家财?!五百两黄金!问也不问清楚就去做那交引的生意,害得钱财都打了个水漂。即便是投入水池中,那也能听见个响儿,他现在又能作甚!吾家中便是再多财物也不够这孽子败的!”
“区区五百两黄金,你若是气不过,便从我的嫁妆里抠出来便是,谁稀得这些钱财,何苦要了我儿的命!”美妇人哭个不住。
“你——”男子气堵。
“有哪家体面人家会动用出嫁妇的钱财啊。”一老迈之声从自院门缓缓而来,隐约还能听见些中气的怒意。
“娘。”男女之音叠声唤道。
“哼,你也是一样,身为老子就该好好管教儿子,如此喊打喊杀动刀动枪的,又能成个什么体统。你那可是下的死手,你儿子禁得住吗?知乐自小便是养在我的膝下,你如此憎他怨他,可也是在埋怨老身教养不够啊!要死的话,不如也把我给带了去吧!”说着,也滚下了泪。
此话一出,当儿子的立马就跪了下来,心中再多的气也散得不剩多少,惶恐地说:“儿不敢!”
祖母亲母都溺爱如此,这中年男子今日怕是也没辙了。
“慈青……”
听得竹林边传来一阵唤他的声音,周慈青“啪擦”一下踩碎了那林子里落下的枯竹,这便引起了那一大家子的注意。
周慈青便自觉走了出来,叉手作揖:“晚辈无意冒犯,不过是初来这吴家村,没忍住在村中散散心。不曾想走到这个位置,恰巧碰见这位老爷正在处理家事,本是要尽早离开的,却不防倒叫诸位听见了动静。晚辈惶恐,实在抱歉。”
他生得眉如墨画,面如桃瓣,顾盼神飞,且两眼清明透亮,未见半分奸邪之态,不过一个照面就叫人心生好感,众人对他的话也信了大半。
周慈青又忙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家中这位小少爷,冬日严寒,他又受了重伤,当是要立即带回屋中,唤来大夫看诊才是。”
众人如梦方醒。
“快点把少爷抬进去!快去叫大夫啊!”
家中小厮丫鬟都忙忙地动了起来,一阵手忙脚乱。
那男子面上似见惭色:“倒是让小兄台见笑了。”
周慈青刚要做声,身后就传来一阵大步流星的脚步声,还有略急的声音叠在一起:“慈青,你在这?”
“这……长庚老弟,原来你们认识啊。”中年男子脸上带出讶色。
周慈青的嘴巴刚一张开,又连忙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在院外谈话不是待客之道,两位可随我进厅中谈话。”
面前这位老爷盛情相邀,又是吴长庚相识之人,周慈青岂有拒绝之理,他连忙拱手应道:“却之不恭。”
周慈青和吴长庚缀在老爷小厮们的身后,虽说对古时的亭台楼阁有些好奇,但在影视剧中见之也不少。
这件庄子小院虽说不差,不过到底不及影视剧中那般精致,反而有几分拙朴,他扫了两眼,便不在意了。
吴长庚瞥见了,眉眼微动。
“吴大哥,此前是我考虑欠妥了。不曾想我在外面耽搁那么久,还未告知于你,实在是惭愧。”周慈青赶紧认错。
吴长庚摇头:“人无事便好。”
从游廊走至厅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某先在这儿告声罪了,现下要先去院内换身衣服,就烦扰长庚老弟和这位小兄台先在此坐一会儿,某立刻便来招待二位。”
他叉手作揖,吴长庚和周慈青忙回礼。
坐下之后,就有小丫鬟进来端茶倒水,还将瓜果摆在桌上。
“吴大哥,方才那位是……?”周慈青脑袋凑近了,和吴长庚耳鬓厮磨地交谈。
“他便是村子里最有名望的苏员外了,为人乐善好施,待底下的佃农也非常友善,平日里也没什么架子,哪怕是同庄稼汉讲话也端正有礼,从不鄙夷作践村中人。他归乡之时,还自费了些钱财建了一条从村中通向县城的路,因此颇受村中人的敬重。”
周慈青点头,方才他见那位员外郎不似强装和气,便知吴长庚所言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