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门口,春玲从冯远的摩托车后座下来,看到前面的谭溪月和朱翠翠,连挥手都来不及和冯远挥,就跑着奔了过来,急剎车停到谭溪月面前,“溪月,冯远说他陆哥能说话了?是真的吗?”
朱翠翠看到了厂门口的冯远,有些奇怪,问春玲,“为什么冯远要送你过来?你俩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
春玲避重就轻,“现在这件事重要吗?”
朱翠翠反应过来,对哦,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她又兴奋地看向谭溪月,“溪月姐,姐夫是真的能说话了吗?!”
谭溪月眼睛扫过路边那辆黑色的车,又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像毫无察觉一样,跟春玲和朱翠翠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
三个人肩并着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黑色的车里,付明远转头看向后座的人,恭敬道,“大哥,真不要拦下她?”
程屹远仰靠到椅背,阖目闭上眼,摇摇头,脸上疲色尽显。
他该说那小子的眼光不错吗?
他第一次到这个厂子来那天,和她对上目光,他就看出了她知道他是谁,很少有人敢那么直视他的眼睛,她的眼神里不见任何怯懦和畏缩,很坦然,又淡定,这么多天过去,她应该也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可她也没有一点儿慌乱,似乎比他还要沉得住气。
要是……芷兰还在,应该会很喜欢他们这个儿媳妇。
付明远最懂察言观色,他小心道,“小峥的眼光随了您,他中意的人,肯定各方面都出挑。”
程屹远想到什么,一贯冷漠的神色多出了些温柔,过了几秒,他又恢复到面无表情,“你说,她会想要出去吗?”
付明远回,“我觉得会,她上学的时候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当初也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没选择读高中考大学,直接上了中专,她现在又在准备考大学,这就说明她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肯定不甘心窝在这种又穷又破的小地方,只要把她给说动了,那小峥肯定也会跟着一块儿走的。”
又穷又破的小地方……
程屹远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远处被雪覆盖的绵延山群,他倒觉得这个地方很美,她应该也这么觉得,不然以她那么爱美又讲究的性子,也不会在这里生活那么多年。
付明远又斟酌道,“大哥,小峥今天应该就会去他那个汽修厂,您要是想见他……”
程屹远沉眼看着车窗外,长久地没说话,他当然想见他,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和芷兰的儿子,以前他不懂什么是近乡情怯,如今才知道当初造下的孽,欠下的债,总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他甚至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
越进到深冬,天黑得越快,今天一整天又都是阴沉沉的,不见太阳,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谭溪月临下班前被厂长叫到办公室问了些账目上的事情,耽误了会儿时间,比往常晚出来了十多分钟,她围好围巾,戴好帽子,背起包,边往楼下走,边戴着手套。
等她出了办公楼,才发现厂区里已经乱了套,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伙竟然打起了雪仗,空中的雪球飞来飞去,尖叫声和欢笑声混在一起,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谭溪月拿围巾挡住了半张脸,一路小跑着朝厂门口奔去,避免被雪球误伤到,快要到厂门口时,身后有人高声喊她,“溪月姐!”
谭溪月下意识地扭身去看,朱翠翠和春玲,还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车间主任冯艳妮,三个人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圆滚滚的雪球,笑眯眯地看着她,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谭溪月四周空荡荡的,没什么可以藏身的遮挡,关键是她手里连个雪球都没有。
“喂,不行,你们三打一,不公平。”她说着话,快步地往后退着,想拖延些时间,等她跑出了厂子,她们就够不到了她。
但朱翠翠和春玲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也小瞧了她俩手上的劲儿,她人已经到厂子外面了,那两个雪球还是直冲冲地朝她飞了过来。
谭溪月躲闪不及,只能背过身,想拿背挡住雪球。
但是预料中的冰凉并没有砸过来,她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整个人靠到一个坚实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环住了她。
她回过头,接连的雪球砸到他的背上,成团的雪粒子在他身上炸开,擦着他漆黑的眉眼,四散飘落而下,像是又下了一场雪。
谭溪月怔怔地看着他,她……好像想起之前在哪儿见过他了。
身后的尖叫和雪球的攻击还在继续,陆峥轻轻掸掉她帽子上的雪,递给她一个雪球,谭溪月回过神,看到雪球,起了坏心思,她接过雪球,拿他的身体做躲避的遮挡,朝朱翠翠她们使劲扔过去。
朱翠翠被砸了个正着,她拍打着身上的雪,急着喊,“溪月姐,你不能找姐夫当外援,这可是我们厂子的内部战斗!”
谭溪月没想到自己准头这么好,她躲在陆峥怀里,扬声回朱翠翠,“他不是外援,他又没动。”
朱翠翠没法反驳,姐夫就背对着她们立在那儿,他又没有拿雪球扔她们,可他偏偏跟座山一样,将溪月姐挡了个严严实实,她们想砸都砸不到。
春玲道,“管他是不是外援,他们两个人,我们三个人,还怕打不过。”
结果还真没打过,谭溪月守着一个雪堆,蹲下就能攥一个雪球出来,她只管进攻就行,反正不管从哪儿飞过来的雪球,他都能帮她挡住。
打到最后,春玲和朱翠翠还有冯艳妮哪哪儿都是雪,谭溪月除了有些热,衣服上都是清清爽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