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辞没有再继续抱怨,理理被子?,闷头往后?一倒。
他睡在地上,旁边不远处就?是薛应挽床榻,熄了烛火,屋中便陷入昏暗,月光从窗棂缝隙间泄入一点,只能看清眼前不足一臂距离的视野。
安静的屋房内,不仅动作?,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也许过去一炷香,或是一刻钟,越辞翻了个身子?,叫他:“薛应挽。”
薛应挽应声:“嗯?”有点拖长而疲懒的声音,今日越辞来得太突然,思虑过多,他也没真正睡着。
越辞想说点什么,话至嘴边,又生生咽回肚中。
“没事,就?是叫叫你。”
薛应挽眼皮有点沉,轻轻地“唔”了一声以示应答,随后?便没了下文,屋中又陷入了静寂,唯独时?不时?响起越辞辗转反侧的动静。
大概是少?与人一屋休息,又被唤了一声,思绪渐起,那点睡意消去大半。
他撑起身子?,靠在墙面一侧,视线撇向在地面休息之人,越辞显然也注意到?了,同样回以眼神,两人虽看不见对方表情,却在这几步的距离间对望。
薛应挽觉得越辞变了很多,与他在朝华宗时?候大相径庭。具体的也说不上是哪处,只想起以前的越辞,虽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闯,但总是轻狂骄傲,信心干劲十足,好像有做不完的事。
现在的越辞好像整个人沉沉的,霜打了的茄子?般发焉,心中藏着事,眉心敛着纹,疏狂尽去,陷入凡尘泥潭,俗事压身,那股子?生机傲气通通不见了,只剩下愁肠百结的虑乱疲惫。
连带对他,也像改变了最初的轻松适然。
倘若不是知?晓他有多无情,外人看去,倒还以为……他这样讨好,是对自己有意。
“越师弟,”鬼使神差地,薛应挽叫他,保持着语调平稳,不似从前在朝华宗的亲昵,更像一个礼貌的询问,“这也是要做的任务吗?”
“哐当——”
越辞乍然动了下身子?,后?背撞到?桌角,发出一声重响,桌上茶杯都跟着震了两震。
薛应挽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关心道:“有没有事?”
“没事,”越辞回他,掩饰般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就?是你之前老是放在嘴边的任务啊,什么日常任务,支线任务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听见越辞松了一口气,没等薛应挽讲完,截口道:“不是。”
“啊……不是吗?”
“不是,”越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很晚了,睡觉吧。”
往常的越辞总爱和他分享见闻,要将一件件事情都讲给他这个多年闷在相忘峰不下山的人,只过了大半月,就?像变了一个人。
薛应挽脑子?浑浑噩噩的,应了句“好”,困意袭来,聊天就?到?此为止。
又过了很久,听到?呼吸绵长,确认薛应挽睡去,越辞才起身走到?榻边。
漆黑而寂静的屋中,看到?寝被勾勒出的单薄身躯,柔软脸颊一半埋在木枕中,发丝顺着床沿滑落,像是水墨落纸云烟,纷纷缠缠盘绕在一起。
第二日,薛应挽卯时?便起了身,已?经尽量减小动静,还是将越辞一道惊醒了。
“起这么早?”越辞眼下一片乌青,看来睡得不怎样,“在这处也要忙吗?”
“我早上一般要出去,”薛应挽道,“吃食会留着,药给你放在桌上。”
薛应挽给他用的药一部分是自己钻研琢磨的,一部分从朝华宗带来,皆是上好伤药,加之受的都是皮外伤,一夜间痊愈都不奇怪。
越辞揉揉太阳穴,清醒大半,抓起外衫套在身上,说道:“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就?当恢复身体。”
薛应挽没说什么,算是默认同意了。
天尚还蒙蒙亮,需靠灯烛照明,镇上浮着一层雾,却已?有不少?货郎挑起扁担,托着货郎车到?了街头。
越辞跟在薛应挽身后?,一路随他走出三环巷,穿过满是柳枝垂髫的石拱桥,还不忘朝着桥下经过的鱼儿?嘬嘬逗弄两声,
先是照例去了东市一家糕点铺子?,老板蒸制糕点,他便在一旁看着,手中捧着本子?记录,比如红枣糕要加几分水,茯苓糕要几时?撒糖等等。
越辞对此不感兴趣,等在一旁,困怏怏伸了个懒腰,买了两个薛应挽一直盯着的枣糕,随后?评价:“不如你做的好吃,老板请教你还差不多。”
薛应挽胆战心惊,确认离开到?老板视野之外:“不许乱讲话,我还要继续学呢。”
越辞哼笑一声,说道:“哄你高兴成本真低,下次给你报个什么面点蛋糕班,天天学做糕点就?好了。”
“蛋糕班是什么?”
“教你做蛋糕的,就?是这些花里胡哨的糕点,”越辞道,“或者?我去网上学,学了再教给你,保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带重样。”
薛应挽不置可否。
接下来要去采买今日吃食。得益于朝华宗灵气充裕,附近的蔬菜瓜果等收成都十分不错,买了些茼蒿,芋头,猪肉等物,这才一路看风景,慢悠悠地返回。
越辞打哈欠,嘴边还留着糕屑,一手替他接过提物:“这是我们今天午餐和晚餐?”
薛应挽想了想:“郊外会有野菜,有空的时?候偶尔会去摘些,味道很不错,今日便算了。”
越辞正想问还要做什么,薛应挽已?然轻车熟路走到?了东市布庄,新买了床厚衾,托伙计送到?住所。
“是不是有点过厚了,现在的天气盖着会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