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区区几个山匪,哪里用得着他堂堂一个二品都督佥事亲自带兵?
明眼人倒是看得出来燕瞻是有意避开此事,不欲参与朝堂纷争。
承正帝对此暗中满意,只面上不显,还颇为关切地问:“你告了两日假,身体好些了没有?”
“受了一点风寒,臣身体已无大碍。”燕瞻不甚委婉道,“只要陛下不要总是突发奇想给臣院里赏赐些什么就好,臣对那些,不感兴趣。”
竟是直言这两日告假就是为了拒绝皇帝给他纳妾。比起其他大臣,燕瞻对皇帝说话颇为直接不忌。
朝臣听得云里雾里,承正帝却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的,听罢哈哈大笑。
说来满朝文武,也只有燕瞻一人敢如此。皆因他是皇帝的亲侄子,自小就颇受皇帝恩宠。
燕瞻在朝堂上这样直言拒绝,承正帝也没计较,反而亲切道:
“是,都是伯父的不是了,伯父也是想补偿你,哪承想你不喜欢。”
“臣确实不喜欢。”
承正帝依旧没收这个心思:“你啊,年纪也不小了,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你父亲着急你的事,伯父也为你担忧着,想着给你再选几个姬妾开枝散叶。立业成家,你也该花点时间在后院,总是往军营中钻像什么样子!”
燕瞻面色依然冷淡,还未说话,群臣中站出来一人,当众怒斥燕瞻:“陛下为君,世子为臣。君臣有序,则国家昌盛。若朝中所有大臣都仗着圣上的宽厚宠爱出言不逊,还有君臣章法吗?世子仗着军功甚伟,不过就是打了几次胜战,也太目中无人了些!可有把国法纲纪和陛下放在眼里?!!!”
怒斥之人正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炳春。
都察院者,整天不是参这个就是参那个。
而此人寒门出身,承正五年的进士,进都察院十几年,参权臣贪官,曾上书大骂安阳同知□□,于前年升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上次太子的“左膀右臂”承恩伯出事,朝中谁不知此事牵连太子,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群臣也装不知。唯有他竟然连太子也骂。
他在朝中没有派系,因为脾气古怪,也没有人愿意拉拢。
所以他并不是只针对燕瞻。
可上次他怒斥太子时,承正帝一言不发,这次却大声阻止:“陈御史,你退下。”
陈炳春却道:“臣有监察百官之责,该说之话不得不说,世子勿见怪。”
“陈御史监察百官,我怎敢见怪。但若今日你怒斥我一人便罢,可在陈御史眼中,战场舍命拼杀也只得御史口中轻飘飘一句“区区几次胜战”?若天下人皆如陈御史,致天下将士寒心,以后谁上战场平乱驱敌?”
燕瞻声音重了重:“陈御史吗?”
扯了扯嘴角轻哂:“也是,陈御史能言善辩,一口唾沫一口钉。陈大人若是上阵杀敌,凭借一张嘴也能敌千军万马。”
“你——”
燕瞻一番讥讽刺得陈炳春面红脸粗,“我绝没有轻视广大将士的意思,世子可别血口喷人。”
“那你就是轻视我一人了?”燕瞻抬眼,淡声道。
他语气明明平淡,听着却莫名令人胆寒。
陈炳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握了又松。最终还是低下头道:“微臣……不敢。”
他一张脸堵得通红,刚才嘴快之下本就说错了话,现在更不敢再说什么。他陈炳春参遍百官,第一次被强权压低了头。
这样的场面看得群臣面面相觑,只道世子果然深受皇恩,权势滔天。连御史面对他也不敢多言。
“好了,这朝堂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承正帝觉得闹心,又怒斥了一番陈炳春,让他择日上安王府向燕瞻赔礼道歉,便退了朝。
——
御书房内。
“你啊你,怎么连世子也敢骂?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就是朕的话,他都未必听!”承正帝叫来陈炳春,没好气地拍了拍桌子。
陈炳春却道:“别说世子,就是皇子,太子,若有对陛下不敬,对社稷不稳,臣都当仁不让。臣身领御史之职,本就该直言不讳,纠察百官。”
承正帝静静凝视他,片刻后道:“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几个御史里面,就你最是敢直言不讳。朕最器重你的,也是这点。”
陈炳春立刻跪下:“陛下圣德昭昭,泽被四海。臣本是山野寒门,蒙陛下圣恩才得以入朝加官,实在感恩涕零。臣既领都察院御史之职,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愿为陛下谋求安国之策,为大庆,为陛下,便是得罪几位皇子重臣,也在所不惜。”
在陈炳春口中,几次言明自己只忠君。承正帝看重的也正是这点。
寒门出身,朝中没有派系,依靠的就是他的恩重。这样的人,只会忠心自己。
“你的一片忠心朕何尝不知。只是你今日在朝堂所言确实过分了。世子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怎能受此委屈,别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去吧,上门去给世子赔个罪。”承正帝看着他道。
陈炳春看着并不情愿,面带愤恨却无法:“臣遵旨。”
承正帝脸上微微笑了笑。
这样一来,陈炳春只会和燕瞻更加不对付。
等陈炳春离开,承正帝又叫来锦衣卫千户袁从。
“世子要去杨县剿匪,暗中找些人跟着别让他发现。”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侄子想做什么。
袁从遵旨,立刻下去安排。
做完了这些,承正帝才开始批折子,看到左征的折子,冷笑了声丢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