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明领命而去。
正欲走进院子,却和院内那些人打了个照面。
精瘦男人毫不留情地硬扯着手里的少女,正对着她皮笑肉不笑道:“你还躲?说了先随我们回去——你回去不能制墨么?之后我们自去谢府打问!”
谢府?竹明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道主子性子疏冷,怎会见得面前这些不三不四之人来府。
“在下竹明,即在谢府做工。你们莫要去谢府,有何事在此处直言便可。”
他这爽利地一拱手,却是不动声色地拦住了这些赌庄打手的路。
“呦,真是巧了。”
精瘦男人下巴一点叶采苓方向,道:“这丫头,五两银子抵债的。结果她说已经承办了你们府里的制墨,那劳什子墨只有她会制。”
叶青山刚刚张口结舌了一会子,就怕此番抵不上赌债。此刻忙腆着脸追问:“是了,这丫头惯会扯谎的。敢问府内是否寻过她制墨?”
竹明却一怔:“此事我并不知晓,须得问过主子。”
精瘦男人道:“你且去问。”
未过多久。
竹明低声问过,此刻转过身,表情却似是有几分不忍。
他道:“并无……”
叶采苓深呼吸,心里却是直往下坠。
自然并无此事。但她心里知晓事情发展到这里,眼前的谢府,却是她脱身唯一的机会了。
事态愈急迫,便愈要清醒。
她当年在印坊的记忆突然浮现的格外清晰。
那时,师傅还说了什么来着?
一道温温婉婉的声音忽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少女打断竹明,明净小脸上一双眼睛甜润如荔,神色从容。
好像面前确实是她的老熟人似的。
“竹明小哥,那日府里来人寻制墨师傅。谢府近日用墨量极大,须得寻些新人。”
“婢子被选中是因为祖籍徽州歙县,自幼便耳濡目染,知晓松烟入墨之法。”
竹明心道她这分明是信口开河,但望着面前唇色些微有些苍白的少女,拒绝之言却未曾说出口。
他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她的话:“——松烟入墨之法?”
叶采苓目光清亮,微笑着点头。
“松烟入墨……落纸如漆,字字分明。”
油青篷布里传来窸窣的衣料声,有玉佩碰撞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君子佩玉,温雅风流。
车内年轻男子此刻微微垂着眼,却是散漫地开口道,声音轻而笃定。
“——确是我选的制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