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讲,他是个“已死”之人,几个月前还是死牢里的人犯,前段时间摇身一变,成了这间上好“包厢”的高贵世子。谁让他的命好,身量体型跟这位世子爷相似无二呢,再找个易容师略微打扮一下,在牢里待上几年他便自由了,这等划算买卖他怎么可能拒绝?
没有人能查到他,除非那位真世子在外面惹是生非。
他是个经验丰富、作案无数的杀手,王侯将相、豪门显贵多少人死在他的手里。因此他倒也无所谓生死,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实在无所谓。死了便死了,那么多人给他陪葬也值了,活着当然更好,活着就能杀更多的人。
他喜欢杀人,尤其喜欢杀高高在上的人,连那些人都能轻易地死在自己手里,卢旸的心里生出一丝快意。
前几日他又杀了一个人,一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他心中抑制不住的快意,他忍不住发出森然的笑声。
谁能知道他如今的处境有多么自在,牢房宽敞自在,大门进出自由。暗夜里跑出去杀完人,他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这间大牢里,还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快活,真是快活!
只要不被人发现他是假世子,这样快活的日子他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想到这他歪头冷笑,真想把那蠢世子也一道给杀了,随便丢到乱葬岗,这样他就能长长久久的用这个身份随意杀人了。
启程
街上的叫卖声比往日要弱上许多,这几日到处都是官兵,小贩们也不敢喊得太过张扬。
曲水流过青石板的小路,撑船的渔夫停在岸边与人交谈。
云昭没有工夫理会这些,从那间破败小屋出来就不停地往六合巷赶。既然有人想杀云骁,那她没必要追上去送死,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如今的情形,再作打算。思来想去还是先去顾家最合适,用她那个毫无威胁的身份先打探打探情况。
走到顾府的墙根底下,云昭仔细探听着院内的声音,在确定了里面没有人之后,才纵身一跃而上,翻过墙头进去。她的脚刚一落地,便感觉伤口处有些温热,疼得有些厉害。她顾不上这许多了,先回到屋子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才是要紧事。
云昭忽而才发觉,虽说她作为顾家的夫人,可到底没有在这里住过多少天,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的卧房在哪里。
穿过小花园,越过清澈见底的小水塘,又走过半圈回廊,这才找到一些方向。寻到东侧,云昭终于认出了自己的卧房,她正要一个闪身冲进去,却见门打开着一扇,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景睿?他来这里干嘛?云昭躲在墙后面等他出了门,确定他看不见了,这才冲进屋里关上门。
“小……小姐!”秋霜震惊地看着这位突然闯进屋的人,在原地呆住了半晌,忽而又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好在她还牢记要锁上屋门,这才回过身来安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内屋装睡的晚儿也听见了动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直直冲向门口,好不容易才压住声音,哽咽道:“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他们都说……”
“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啦?”云昭忍着疼宽慰她的两个丫头,也没心思再继续叙旧,她问:“先告诉我,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
谁知两位丫头具是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很多人在找大将军,却没人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爷也只回来过一次,同我们打了声招呼便歇在了客房。适才睿哥说,他先带着老爷回梁州老家了,让咱们有什么事就找望山哥。哦!他还说姑爷要去接什么什么团了,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代望山不去?云昭想来也是,将军失踪了,身为亲卫的代望山当然不可能撇了将军一走了之。无论如何,她得赶紧找人来问问清楚。她说:“秋霜,去把代望山找来,晚儿帮我拿套衣服,还有棉布和金疮药。”
“小姐你受伤了?!”晚儿知道说再多没用,说完赶紧翻箱倒柜找药去了。
目送秋霜出了门,云昭又重新上好门闩。她将身上衣服脱下来随手一丢,这才注意到穿着的这件衣服并不是自己的。她微微皱了皱眉,心道那个叫秦川的少年怎地连衣服都给她换了?不过她也无暇管这些了,拆了血淋淋的布条,又让晚儿给自己上了药,才重新缠上新的棉布,换上新的衣服。
等了一盏茶不到的工夫,门口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敲击声甚是轻缓,见里面没有人应,才又响起一遍。
云昭抓住晚儿要开门的手,谨慎地摇了摇头。晚儿也意识到了,来人若是秋霜,必然会出声喊她,若是代望山也定然会谨慎地自报家门。
“夫人可醒着?”温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顾文若怎么来了?云昭想,他来了也好,有消息总比没消息的好。她点头示意晚儿可以开门,又坐回去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她没看来人,自然也没看到那人眼中的担忧和期盼。她刚想装出两声咳嗽,一使劲伤口便如撕裂一般疼,只好作罢。
顾文若试探问道:“夫人近来可好?”
“嗯,咳疾稍缓,还好。”云昭搁下杯盏站起身来,“听说……”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揽进怀里。
他拥抱的动作没有半分迟疑,长长舒了一口气,便再也不肯放开手。就算怀中的人想要挣脱,他也只是抬手轻抚她的背,不敢多用半分力气,似是害怕她如幻影一般消失。他的声音有些忧心和歉疚,他说:“对不起,我把你哥弄丢了,不过我会找到他的,不要怪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