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o7年6月1o日)
跟四年前一样,这位银长者在波历的面前说了一串废话,表现了亲切感,然后就走了。连萨克逊研究成果在哪里这样的问题都没有向他提出。
然后,该把话题拉回到今天了,或者说拉回这几章头顶标明的时间。
今天,也是上午,也是阿尔贝特走进了波历的实验室。
他说,跟我走。波历就跟着他走出了实验室。但是他们没有走出大楼,而是走到了地下去。这里的地下是他没有去过的。
一道道门在他们面前自动打开。平时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有门,门后面还有门。
然后是通道,长长的地下的通道。
自从到二室来后,他就完全没有走到地下通道去过。因为那已经没有必要了。
不光是没有必要,他现在想起来,好像他也进不了这里的地下通道。他这么想是因为,他有时候也会走到如今迎着阿尔贝特而自动打开的墙这里来的,可是那墙并没有开门,甚至没有显示出这里有门可开。他想,可能这里的地下通道的刷脸是有时效性的,每一张可以通过哪些通道的脸都需要在一段时间后更新。
不过他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些。
他只是跟在阿尔贝特后面走着。阿尔贝特走在前面,却也不说话。好像一路上都在思考什么问题。
这条通道很长,他们走了很长时间。
终于,阿尔贝特站了下来,并向波历转过来。先转过来的是那茂密的大胡子。
他看着波历,越过他茂密的胡子用那胡子上方的眼睛看着波历,看得波历汗毛懔懔。
阿尔贝特似乎在大脑的辞典里寻找着合适的用词。波历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说:波历,你到这里来工作的事情,以及你在这里见到什么,听到什么,知道了什么,请你不要到外面去说,不要告诉你那几个朋友。你知道的,如果在这里有人传播不该传播的事情或者信息,他们会遭遇什么。也许你比别人更清楚。如果你告诉了你的朋友们他们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们传播了他们不该传播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可是我先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有什么情况,你了解到什么,学到了什么,你可以而且应该甚至可以说是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波历说:你能说得具体一些吗?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不可以说的?
阿尔贝特说:如果你不能分辨可以说的和不可以说的,那么你就先来问我一下。
说实在的,波历听得莫名其妙。他真想说还是让我回我的实验室去吧。
可是阿尔贝特已经转过身去。他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前面的墙壁就开出了一扇门。门后面是一道楼梯。
他带着波历走到楼梯上方,迎面的墙壁上又开出了一扇门。门里是一个非常明亮的房间。
一位中年女子迎着他们。她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阿尔贝特说:这位是苏珊。这位是波历。
这位苏珊人如其名。在波历的印象里有过很多的苏珊。有音乐家、演员,画家。好像也有哪个国家的贵族。这位苏珊长得很西方,很优雅。你说她是艺术家也行,说她是贵族也能相信。
波历惊讶地看到阿尔贝特对这个中年女人鞠了一躬。
然后他拍了拍波历的肩膀,又对波历伸出手来。他说:我先告辞了。
他说的是“告辞”这样相当有素质的话。与其说让波历对他刮目相看,不如说这就不像是从他这么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拍波历的肩膀和向波历伸出手来同样是两件非常让波历意外的事情。不但波历没有跟他有过任何这样的身体接触,也没有见过他跟别人有过这样的身体接触,波历甚至不记得他跟什么人握过手。
阿尔贝特的手掌很厚实。像是戴着一副厚厚的手套,一副长满了黑毛的狼皮手套。
她说:区长已经走了。
她的微笑很温暖。波历觉得他应该是脸红了。
他说:我知道。
他在想着的是阿尔贝特在进门前说的话。他感觉阿尔贝特拍他的肩膀就像是要把他之前的话拍到他的身体里去。
波历的样子大概跟阿尔贝特进这个门之前面对他时的样子有点像,他也像是在寻找语言。但他很容易地甚至可以说自然而然地就找到了合适的语言。他说:你刚才是在说日本语吗?
她说:对不起。我的习惯不好。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他没有追问。
他想要提出的问题很多,而且还在他的观察过程里增加着。
这是一个普通的实验室,比波历和萨克逊、盎格鲁的那个大了很多,应该有1oo多平米。这里两边都有窗。从阳光照入的角度看,现在是上午,这是很容易知道的,有窗的两边分别对着南面和北面。
波历是从西面进来的,西面有一扇门。但他知道,那不是他刚才进来的或者说阿尔贝特刚才走出去的那扇门。那扇门在偏南一些的地方,现在完全看不见了。就像他曾经见过的那样,比如在他刚到这里时居住的那个极简的房间里,在门关起来的时候,你看到的只有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