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喜春村中的贩柴者,这等小打小闹,只赚几个铜板的买卖官府是不会管的。
掌柜想起前几载随着东家周秉去盛京的情形:“那时炭司才设立,石炭场运了好些石炭入炭司,据用过的说,这石炭来火快,时长且不留人。”
说的是若用石炭,便无需人时时刻刻守着火塘。
但这也是听说,他不曾亲眼见过,寻常人家家中,多是男主外女主内,厨房里的事儿还是得女子更清楚些,出自商人下意识的收集消息,这才知晓一二。
喜春打小就在厨房里打转,若说柴火烧饭这一方面,她自问不比别人知道的少。
喜春娘家用的便是大铁锅,每日要烧上一家大小的饭菜并不轻松,要摘菜,切菜烧饭,又得看着锅中,又要盯着火塘里的柴火,不时给添上,忙得没个停歇的时候,若那石炭当真这样神奇,能叫人能得一得闲,便是极大的减轻负累了。
便是喜春,若掌勺的是她,她也愿意花些铜板来买这石炭的,易地而处,换了各家的小娘子们,谁不愿的?
喜春只觉得心里顿时清明,仿若一扇新的大门朝她打开。只是这石炭具体如何,他们都不曾亲眼见过,也无法轻易下了决定。
掌柜们建议,说官府办事,兹事体大,又牵扯到越过盛京挑选商户,并非几日功夫就能定下,多则一年半载,少则数月才能定下来。
喜春过了秋分后便要启程去盛京,正好亲自观过后再定下。如今不过夏至,到秋分还有三月余。
商定好石炭的事,诸位掌柜便告辞了。
夏至正是秋收时节,府城外各家书院私塾已放了田假。周嘉、周泽兄弟请了许秀才入府亲自指导,平日旬假等与别的学子并无差别,早辰时一刻进学,酉时正下学,许秀才对他们兄弟十分耐心,授完课,亲自把兄弟俩送出门。
几步远的廊下,喜春带着巧云两个立着。
“嫂嫂。”周泽大喊一声,几步小跑了来,周嘉眼中发亮,却在人前顾忌着面子,小郎君小手提着自己的书篮,手心紧了紧,非得小步走了来,却任谁都看得出他满心高兴。
“下学了。”喜春给两位小郎君面子,轻易不在外人面前与他们嬉闹,辱没他们小男子汉的气概。
周嘉点头,回道:“回嫂嫂,明日我与泽哥便放田假了,先生也要家去了。”
喜春正是知道才特意赶来,与他们兄弟说过话,上前与许秀才打了招呼:“听闻先生明日家去,马房已经备了马车,只先生说一声儿便套了车送先生。”
喜春还给许秀才备下了两盒糕点,一块儿布料,这都是送与许秀才家中妻女的。
许秀才温和有礼的朝她回了礼:“如此便谢过少夫人了。”
喜春没多待,随后便带着周嘉、周泽兄弟走了。
田假有十日假期,许先生家去后,喜春便代替许先生成了周嘉、周泽兄弟俩的临时女先生,田假最初的目的为的是家中因农桑而放假,学子们有足够长的时间回家探亲,帮着家中分忧一二,不因读书而忘了农桑之本。周家除了布匹衣料,金银楼阁等铺子,在城外也是有着数百亩的庄子,平日里他们一家大小的时蔬瓜果便是由城外的庄子上送来的。
庄子上有庄户、管事,自是不用亲自动手,只喜春也不好叫他们当真连丁点农桑不分,打定了主意,叫人把书籍,笔墨纸砚等装一装,便带着他们去了庄子上住上几日,但假前在回来也使得。
周嘉兄弟三个十分满意,到了庄子上叫喜春牵着,认识了寻常的果蔬,看了小河沟里养的鱼儿,还看见了一片片逐渐展露金黄麦穗的稻田。
喜春打从知道承继了已过世的夫君不斐的家产后,也只当时被金元宝砸中的感觉,随着了解了这些家产后,喜春已经很平静了。
她看过账本,对着上头庞大的数字进账和支出只剩下了数字的印象。
看多了,心里毫无波澜。
直到这成片的稻田在她眼中出现,扬着清风的摇摆着净是饱满的穗子,喜春才头一回有了真实感。
她自高处而站,仿若是巡视领地的主人,眼里越过稻田、果林,甚至整个庄子。
沈凌紧赶慢赶到了庄上。沈家给周家送了帖子后一直不曾收到回信儿,事关沈家能不能凭此更进一步,沈凌一直十分关注。
他觉得在对待喜春时已经十分有礼客气了,还被她含沙射影了一番,看在她年纪轻轻守寡的份上他大度不与她计较,且沈周两家若是摒弃旧怨,这是对双方都十分有益的事,他沈家背靠的可是知府大人,沈家可以上下打点,而周家有银子。
沈凌洋溢着自信打听到喜春叔嫂几个住在庄子上,最后却连门儿都没进,吃了闭门羹。
很好,这个女人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沈凌打定了主意要见到人,仗着身份硬是闯了进去。护卫们虽不敢伤着他,却也把人紧紧盯着。
他进去时,喜春一身杏色家常衣裙,脂粉未施,手中正拿着一卷书,身上是沈凌从未见过的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