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意识回笼,睁开眼睛发现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呀,你醒了!还好吗?刚熬了药,我端来给你。”
他才发现,身上的伤似乎都被处理过了,衣服也换过了。他并没有对外界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躺着,看着天花板,双眼依旧无神。
那人端着药过来,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却不知该如何喂进他的嘴里。他将勺子递到他的唇边,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进脖子。
“哎呀。”那人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将药碗放在一旁,拿起帕子将药汁擦干净。思来想去,扶着他坐起身来,靠在自己肩头,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喂进他的嘴里,时不时擦去流下的药汁。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药喂完,虽说大约也只能说是吃一半,流了一半。那人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怔怔地看着他,良久长舒一口气。
“你别怕,我们已经不在那个镇上了,你自由了。”那人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徽州的大夫医术都不错,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大好河山,难道你不想看一看吗?什么也别想了,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便是,别怕,我就在隔壁房间。”
那人似乎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应,说完便离开了,将门轻轻关上。
就这样,那人每日都会给他换药、喂药,还会和他说说话,虽然他从不曾给过任何回应。在絮絮叨叨中,他知道了那个人名叫周景生,当日只是恰好路过。还知道了他有一个同胞弟弟,却在两年前坠崖,自此失去了踪迹。
大约就是如此,才会在看见他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
他其实也不是不识好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其他人。在刘府的那两个月,他吃尽了苦头,即便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些皮外伤,也让他开始无端防备他人,无法面对他人。
在每日的谈话中,虽然只是周景生单方面说,他知道周景生正在建立自己的势力,时常都在外奔波。可即便如此,他每天都要来他房中坐坐,和他说说话,聊聊天,哪怕从来都不曾得到回应。
一晃眼,三个月就过去了。周景生无法在一个地方久待,可他换地方都会带着他,会租上好的马车,带着他一起走。即便路程会被拉长,马车不如骑马方便,也从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今日我可能会晚些回来,到时候我会吩咐人把药端来,你的外伤已经好许多了,再换一次药应该就差不多了。只是你这心病还得心药医,你一定要努力走出来,伤害你的人还活得潇潇洒洒,你可不能放弃自己!”周景生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明明还是一张幼态的脸却非要故作老成。
“周……周、景、生。”他忽然开了口,长久不说话的嗓子有些嘶哑,他伸手拉住了他。
“谢谢你!”他眼中滚落下泪珠,谢谢你救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你愿意开口说话了?”周景生十分激动,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我以前没有名字,可我以后,想叫望舒。”那是他在刘府时听见的,在他看来最美丽的名字。望舒,即月亮。
“好,望舒。我是周景生。”
“景生。”望舒笑着,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周景生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人,长得竟如此好看。
望舒的笑很美丽,就像是浴火重生。原来,爱真的能让人重新长出血肉。
谢谢你,周景生。谢谢你就像是炙热的太阳一般,刺破我人生的黑暗,强势将我拉了出来。从今往后,我只愿做你一人的望舒,就像是守着太阳的月亮一般,绝不背叛,永远衷心。
进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周景生与望舒月下谈心时,楚鸢和冰河也已经回到了藏剑阁中。相比于去时的忧心忡忡,回程途中两人心情倒是放松了些许。在江南之时,楚鸢已经收到了夜阑的来信,凌家三人已回到藏剑阁,除了殷夜来伤势有些严重,其余父子二人都还好。
当时藏剑阁弟子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也是因为父子俩带着殷夜来去了医馆,他们怕竹瑾去而复返,故而去了稍远一些的医馆,并且隐去了踪迹。几日后竹渊出门打探消息时,在凌家庄门前碰见了藏剑阁弟子,这才互通了消息。
等殷夜来伤势有所好转之后,弟子们便护着他们回了藏剑阁。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任何情况,与他们预想的倒并不一样。
凌家庄的惨案一下子就闹得江湖人心惶惶,大多人都知道了神兵斩龙在竹瑾手中,就是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风雨山庄庄主,慕天老人的大弟子,竹瑾。
此人对往日的同门师弟师妹下手都如此狠辣,丝毫不留有情面,其他人又如何能在他手中保住性命?眼下,便是已经被迫开始选择站队。要么臣服于风雨山庄,茍且偷生;要么追随正阳宫等人,奋起反抗。
一路疾行,楚鸢和冰河发现流言四起,这流言中的主角,竟是殷夜来。
原来,老一辈的武林人士现身说法,想当年竹瑾是多么惊才艳艳之辈,却为了一个女人走到如此情境,真是可惜。要知道,慕天老人当年名震江湖,即便后来隐退,江湖中有关他的传说从来都不曾消失过。
直到有人横空出世,自称师从慕天。有多少人闻名而来,却成了他手下败将,他甚至都没有苦战,总是赢得轻而易举。
一夜之间,声名大噪。
文武双全,长相俊秀,一时之间多少女子倾心不已,可他却独独对小师妹一往情深。师弟凌毅虽说也是武艺高强,英俊潇洒,可已有师兄璞玉在前,他便显得黯淡无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