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毒穿肠,灼得她五脏六腑痛如刀绞。
一百二十六座牌位在她身后整齐列阵,肃穆而浩大,一如他们生前最后一次出征。黑木金字被雨水洗得刺目,恰似彼世之人无声的控诉。
可没用就是没用。
三日的煎熬,几代人的忠诚,只换来更多戳在她脊梁骨上的讥讽,呸在她脸上的谩骂。
以及那位被她阿弟救过的荀太后,让内侍带给她的一句:“适可而止。”
纯黑的宦官皂履,用力踩在她父亲的牌位上,木板碾得“咯咯”响。
命人将她拖走前,还当着她的面,往那满载十余年铁血荣誉的“征北将军”四个金字上,狠狠唾了一口痰。
她愤怒,她不甘,拼了命要为沈家世代忠魂鸣不平。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内侍,将这一百二十六位铮铮铁骨,连同暴雨中的淤泥一块清扫出宫,任由野犬啃噬。
而今,也终于轮到她……
沈盈缺用力闭了闭眼。
喉间涌起一阵腥甜,她下意识又要咳嗽,撞上秋姜担忧的目光,又生生咽下。
“你走吧。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是一个道理。我是不可能翻身了,你再跟着我,只会被我牵连,不如……”
“不!奴婢不走!”
秋姜“噗通”跪在榻边,哀声道,“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没有娘娘,奴婢早叫人打死在掖庭,哪里还有今天?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奴婢绝不和娘娘分开!”
说完又殷殷恳求:“不如娘娘随奴婢一块走吧!横竖宫里马上就要乱了,没人顾得上咱们。奴婢可以带娘娘出宫,可以赚好多好多钱养活娘娘,可以带娘娘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再也不用管那些污糟事,好不好?”
然沈盈缺就只是含笑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她们其实都知道,她走不脱的。
七情谶,乃毒中之毒,一旦入骨,药石无医,她早就只剩死路一条。莫说秋姜只有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带她离开。便是当真侥幸逃脱,她这副残躯,又能支撑多久?
更何况太后已然降下密旨,明日三宫六院皆随圣驾南渡,只她留下。
就因为那位羯人新帝一句:“贵国皇后甚美,朕有缘得见,亦是寤寐思服。倘若贵国肯将娘娘留下,与朕一道煮酒赏雪,朕保证,北夏雄师必不渡长江。”
随懿旨一道送过来的,还有那人亲笔为她题的四个字:为了大乾。
——从来矜骄孤傲的人,最不屑玩什么风花雪月,相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私下写给她的第一张字条。
笔锋遒劲飘逸,颇有右军风骨,隐隐地,还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惬然。
呵。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