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绍元厚唇猛地一抖,“广陵王殿下回来了?不是还得一个月吗,怎的现在就到了?”
大惊之下,他手上失了轻重,扯到荀皇后的头发。
“嘶——”
荀皇后皱眉痛呼,一把将人推到地上,“你个老阉奴,梳个头都不会,要你何用?索性把这双爪子剁了丢出去喂狗,别在本宫跟前碍眼!”
崔绍元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磕头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肥硕的身子团成一个标准的圆,活像一只拿嘴刨地的王八。
荀皇后嫌弃地啐了口,闭上眼,嘶声揉着那块被他扯痛的头皮,想起晚膳后兄长送来的密报,太阳穴也开始抽疼。
身为荀家人,她对萧妄自是恨得牙根痒痒,巴不得能生啖其肉,痛饮其血,为荀氏满门雪耻。
可真要她动手,她也的确无计可施。
都说“荀与萧,共天下”,这“荀”字还排在“萧”字前头,仿佛于世人眼中,荀家越过皇权,拿捏天下,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可“坐天下”都这般难了,更何况“共天下”?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皇帝,甘愿做自己臣下的傀儡?
算不清从哪一辈开始,萧氏和荀氏之间的矛盾,就已经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到天禧帝这一代,就更是剑拔弩张。
莫看他眼下对士族俯首帖耳,背地里的小动作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这两年经他之手扶植上来的寒门子弟,光她知道的,就已不下十人。
倘若给他一个机会抄尽荀氏九族,他手里的刀,怕是挥得比十年前的萧妄还不留情。
而荀家之所以能挟持皇权至今,除却最初南渡时的从龙之功,和后来对朝堂各处关节的渗透,最要紧的,还是兵。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萧室能安居江左这么多年,靠的便是世家兵马在边境凶猛拼杀。
而天子手里真正能调动的人,就只有都城留驻的宿卫军。论战力,他们只是京畿一带的拱卫兵,负责戍卫皇城内外的治安,从未踏出过建康城半步,和常年攻城略地的世家部曲,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是以从前,无论皇室再怎么痛恨士族弄权,都不敢翻到明面上。
直到豫章王建立应天军。
那是真正姓萧的兵马,不仅战力强悍,不逊羯人的皇属大军,这几年在萧妄的训练下,更是所向披靡。
莫说荀家军,便是大乾所有报得上名号的大族部曲加在一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叫她焉能不惧?
而今那竖子在豪族林立的朝堂上,尚还只是孤身一人,不足为患,可若叫他和寒门联手,还成了势,他们荀家,他们士族又该何去何从?
天禧帝这么急着给他物色王妃,不就是因为这个?
自己之所以这么热心地帮忙张罗,也正因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