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画面,甚至还有几分诡异的平静。
在拌料车间,老范跪在离窗户最近的那个料斗底部的金属架边,一只手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他双眼紧闭,头歪在一边。
除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几乎和活人没什么区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睡着了。
“这个料斗有漏电迹象,老范昨天检查设备的时候就现了。”
朝夕相处的工友,转眼阴阳相隔,王翠兰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他还贴上了警示牌,提醒大家远离,说是尽快修好,可没想到……没想到……”
“不是停工了吗?怎么还检修呢?”
虽然素不相识,但二筒也无法接受一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心中难掩惋惜。
见黄厂长脸色十分难看,王翠兰站出来解释:
“老范是我们厂的电工,工作特别负责,就是人有点儿老实木讷。虽然知道工厂停工了,但还是坚持每日巡查,说是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按理说,电工对漏电应该格外敏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二筒百思不得其解,想起王翠兰刚刚说过的话,转头问她,
“王姐,会不会是意外?”
王翠兰摇了摇头,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难过了好半天,她才稍稍稳住情绪。
“老范家庭条件不算好,一直搞不上对象,上个月经媒人介绍,认识了个黄花大闺女。
他高兴坏了,几乎要把心掏给人家,俩人本打算国庆结婚的,请柬都出去了,结果……”
王翠兰抽了抽鼻子,抬眼看了下黄厂长,见他一脸颓然,又继续道,
“结果人家听说鞋厂停产了,老范丢了工作,突然就变卦了。
女方家里说,原本嫁个老光棍就不满意,现在又不能赚钱养家,坚决不能让闺女嫁过来受苦。
老范苦苦哀求无果,三十万彩礼也打了水漂。
他今天早上神情恍惚,一直念叨不想活了。我劝了几句,没当回事……”
王翠兰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哽咽不止,递过一张纸。
是老范的遗书,上面只潦草地写了几个字:
我这一生,是失败的一生,既然什么都没了,再活下去也没意思。
就和鞋厂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自己选的路,与他人无关。
落款只有一个“范”字。
能看得出,他确实心如死灰,和人世间告别时,都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全名。
门外围了很多工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几乎都是二筒熟悉的面孔。
一想到不久前他们满心喜悦,专门去老宅感谢自己救工厂于危难。
如今却突然跌入谷底,连唯一安身立命的工作都失去了,二筒心里不由一阵拧着疼。
“叫救护车了吗?”
三筒这些年没少经历各种伤痛,有几次奄奄一息差点儿去阎王那报道,最先想到的就是救人。
不管有没有希望,总要试一试。
“对,救护车,赶紧叫救护车。”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黄厂长有点儿撑不住了。
他虽是一厂之长,但也是年近花甲的老人,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两步,差点儿摔到,幸好二筒扶了一把。
“叫了,在来的路上。”
王翠兰忍不住一阵心酸,她和黄厂长共事几十年,俩人脾气相投,工作上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关系非常好,说是亲兄妹也不为过。
眼看当年那个意气风的年轻人两鬓染白,此时更变成了六神无主的老头,她难过极了,抓着黄厂长的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