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前就被关在这里。”言霁看向段书白,无所谓道,“跟大批禁药一起待了那么久,若是中毒,早就无药可救了。”
段书白给言霁挡嘴鼻的手僵在半空。
出去后,回去的一路异常沉默,言霁突然问道:“你跟着常佩学武,常佩即将被调往邶州,你也会跟去吗?”
段书白跟在他身后侧半步远的位置,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原本我是不打算跟着去的,那么远的地方,山高水长的,哪有在京城自在。”
言霁顿住脚步,回身看他:“原本打算,现在不打算了?”
段书白自嘲地笑了下:“是,现在不打算了,我想像个男人一样,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护他、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杀尽他想杀之人。”
这还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贪念美色的纨绔子弟吗?
言霁笑了起来,略带揶揄道:“究竟是怎样的大美人,将你迷得都改了性子,不当逍遥快活的小侯爷,偏要九死一生当大英雄。”
段书白:“是我历经花场,一见就误了终生的人,他定是世间最好看的,说句艳冠天下也不为过。”
闻言,言霁心里咯噔了下,这小侯爷,可别喜欢的是风灵衣啊。
然而没等言霁再去探听,他们已经出了贫民街站在巷口前了,段书白拱手正待告退,言霁看向他手里的玉佩,终于开口:“你能把这个玉佩给我吗?”
段书白诧异地看他。
言霁解释道:“朕正好借口归还玉佩,去看一看傅袅怎么回事。若常佩问你,你就说被朕拿走了。”
近些日子关于这位准皇后的风言风语闹得沸沸扬扬,段书白也有耳闻,没再迟疑把玉佩给了言霁,还傻愣愣道:“还了玉佩后早些回宫,宫门该要下钥了。”
“嗯。”言霁将玉佩揣进袖子里,弯着眼睛乖巧点头。
段书白一步三回头地走在蓥金街辉煌的光影里,慢慢停下脚步,转身道:“这一别或许很久不能相见,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言霁思考了下,葳蕤灯光中笑了笑:“那便预祝你前程似锦,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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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玉佩后,言霁并没直接去尚书府。
他从影一那里得到消息,傅袅如今并不在尚书府,就连傅尚书也正翻天覆地在找傅袅,说起来傅袅已经失踪了近两个月了。
这消息傅尚书封得很严,少有人知道,在这节骨眼上,任何一个污点都可能成为党敌用来对付他的利箭,傅尚书想要女儿位居中宫,就不敢有丝毫闪失。
所以,即便是拿着玉佩去尚书府,也得不到回复,更有可能面对的是傅尚书的满口谎言。
言霁一路闲逛,站到了摄政王府门前。
从哪里产生问题,就从哪里解决最好。
摄政王府的下人们得知小皇帝驾临,跟过年似地热闹,吴老嘘寒问暖地照顾着,没一会儿言霁身上就多了一件袄子,手里揣了个汤婆子,面前放着五花八门的点心。
之前言霁不饿,这会儿终于觉得饿了,他最想的还是府上厨娘煮的阳春面。
吴老依着道:“先吃点点心垫垫,你啊你,说了多少次,到点不管饿不饿都得吃饭,陛下的肠胃本就娇气,不可再任性下去了。”
“知道啦。”言霁眉眼弯弯地问,“皇叔呢?”
吴老顾左言他:“一来就找你皇叔,先把面吃了,多久没见了,感觉陛下又瘦了,不过,好像也高了不少。”
言霁笑了笑,看出吴老不想让他去找顾弄潮,便没再提起。
厨娘还是以前那位厨娘,端着热腾腾的阳春面进来,面上还加了一个煎得黄灿灿的鸡蛋,言霁礼貌地道了谢,不快不慢地吃着面条。
厨娘站在旁边,面上的皱纹堆迭在一起,现出和蔼的笑容:“陛下,还是以前那个味吧?”
“嗯,跟往常一样好吃。”言霁在外面冻得鼻尖通红,现下暖了,眼中盈出一层浅浅的光亮,吃完后连着将汤也喝完,将空碗递给厨娘,笑得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厨娘煮的阳春面有一股家的味道,除此之外其实比不上千香阁大厨的手艺,但言霁偏爱吃这个,还因为,他能有理由经常回摄政王府。
厨娘端着碗离开后,吴老踌躇完,在旁边轻声道:“今年岁旦,陛下依然在宫里过吗?”
空气凝滞了下,这个话题,总会让人不由自主想到去年的岁旦。
先帝就是在岁旦的前一月走了。
以往言霁都是在宫里与皇室宗亲貌合神离地团了个所谓的年后,会回到摄政王府与一直等着他的顾弄潮一起,过一个真正的年,一起度过子时。
唯独去年,帝王驾崩猝不及防,龙子相争血染京城,四皇兄拖着病体带着他一起料理完父皇的后事,遗诏下来后,朝野上下几乎没人敢信,那是真正动荡混乱的岁月。
摄政王几乎是踩着遍地白骨,手腕狠厉,行事雷厉风行,让他坐稳了储君之位。
直到入春,他真正成为了大崇朝的皇帝。
那年,言霁是在宫里度过的,一个人睁着眼待在承明宫度了子时,他那时就在想,往后恐怕只能他一个人过岁旦了。
吴老叹息道:“每年陛下都是跟王爷一起过,今年,陛下也回来过吧?”
言霁笑了笑,“好”字卡在喉头,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之后再说吧”。
耽搁下,宫门已经落了钥,言霁被留在了摄政王府落宿,他借口四下走走,让吴老回去休息,只留下丫鬟小翠提灯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