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弄潮突然生出些烦躁,后背肩胛的位置似有什么蠢蠢欲动,一股钻心的疼痛刺入脑海,将理智不断蚕食,眸底渐染暗色,剧烈疼痛下徒然生出一股毁灭欲,越是金贵的东西越想摧毁——而这世上最金贵的,无疑是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他为什么要撒谎,在隐瞒些什么?
就这么不信任自己?
顾弄潮腾地站起身,言霁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顾弄潮赤红的眼睛,退无可退地往桶壁缩了缩,小声轻唤:“皇叔?”
思及皇叔每次犯病时,都要回镇国王府的别苑休养几日,这次好像因为自己偷偷出宫,中断了顾弄潮休养期限。
言霁顿时警觉起来,好在没一会,顾弄潮眼中遍布的血丝渐消,冰冷寒目再次恢复无波无澜,那双面容依然清雅俊美,好似刚刚那一瞬只是恶魔附身的错觉。
言霁心脏砰砰直跳,依然没能放松。
他的小命,就是掌握在这样一个随时会发狂的人手里。
言霁开始犹疑,自己斩钉截铁地拒绝陈太傅是否明智,倘若真避免不了被杀的结局线,陈太傅或许是他唯一的出路。
“陛下,泡好了吗?”顾弄潮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却看得言霁头皮发麻,连连点头。
“换好衣服就出来。”
说罢,顾弄潮率先走了出去。木槿早已捧着衣物候在外面,得到吩咐才转进屏风,将衣物放在言霁够得到的地方:“需要奴婢伺候陛下更衣吗?”
“不用了,你先出去。”
等木槿也出去后,言霁感觉体内的寒意泡散了,离开浴桶将身体擦干,衣服穿在身上后发现大了些,领口无法完全遮住,精致锁骨隐约可见,而且这衣服有点像顾弄潮的。
再想脱下已经不行了,他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
言霁将头探出屏风,略显不安道:“木槿,这套衣服你是从哪弄来的?”
“是梅侍卫给奴婢的。”木槿小心观察言霁的脸色,又看衣服确实不太合适,懊恼道:“要不奴婢去裁缝铺重新给陛下买一件?”
“算了。”
他们正在画舫上,上岸后他都可以直接回宫了,自然不需要再费周章去别的地方买,既然是梅无香给的,暂且穿着吧。
言霁接过木槿递过来的姜汤,喝了一口就嫌弃地想放下,木槿又哄着他多喝了些,待言霁放下碗,发现木槿正傻呵呵地看着他,见言霁发现,又立刻仓皇地低下头,只是嘴角的弧度没下来过。
奇奇怪怪的。
言霁眨了眨眼:“你有事?”
“没。”木槿可不敢说,民间唯有心意相通的人能穿对方贴身的衣物,但小皇帝和摄政王毕竟出身高贵,自然不知道这些俗理,木槿才敢接了这套衣服给小皇帝穿。
而且以前她听说过,小皇帝差不多是摄政王带大的。
应该更没有这些顾忌了吧
木槿晃了晃脑袋,心惊自己怎么如此异想天开,摄政王和小皇帝就像火和水,哪能相容。
木槿在想什么言霁自然并不知晓,他还惦记着绑架他的那群人,将腰带系严实,就起身出了房间。此时甲板上正跪着一群护主不力的侍卫,顾弄潮背对而立,夜间的凉风吹动那袭广袍,乌亮黑发在火光下晃起一道绚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