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霁看着顾弄潮,他还没从刺骨严寒的冰原缓过神,连呼出的热气都感觉瞬间冻成了冰渣。
“冷”
“明日便是国宴,陛下早些睡”顾弄潮听到言霁的话后停住,伸手碰了碰言霁苍白如冰的脸颊,指尖果然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冰冷。
琉璃灯里燃尽的火焰摇晃了下,彻底灭了。
寝殿再次陷入空荡静谧的黑暗中。
没等顾弄潮有所动作,琉璃灯坠落地上的声音响起,怀里便被挤进了一个瑟瑟发抖的柔软身躯,言霁紧紧抱着他,再度说道:“好冷。”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冰原里呆了很久很久,直到现在,才终于从那里出来。
顾弄潮环抱住颤抖的身体,将自己的体温渡了过去,待怀里的身体止住颤抖,才抱着赤着脚的言霁回到龙榻上,重新点了灯,弄了几个汤婆子回来放在被褥内,又用温热的湿巾替言霁将双足擦洗干净。
等裹进被褥中后,言霁探出一双眼,伸手拽着顾弄潮的袖袍,半晌后,脸上浮出红晕:“你陪我睡。”
顾弄潮愣了下,道了声:“好。”
他醒来本是打算在天明前将国宴一事再确认一遍,但当言霁请求他时,顾弄潮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进了被子里抱着言霁。
绵长湿润的呼吸吹拂在脸侧,本已是及近的距离,但言霁犹觉不够,往顾弄潮怀里又挤了些,诺大一个龙榻好似睡不下他,非要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钻进顾弄潮怀中。
头顶响起低沉悦耳的笑声:“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言霁闭上眼,缓和呼吸,“是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三岁言绩的呼唤和执念,让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年仅十七岁,第一次戴上卫冕的言绩,睁开了眼,拥有了一瞬窥见未来的能力。
又是二十岁言霁的呼唤与执念,让此时的言霁勘破时光,彻底苏醒。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只不过在不同时间线。
退隐二
年关佳节当晚,整个京城灯火通明,护城河中千百盏花灯逐波流动,男男女女结伴而行,手指悄无声息擦过后立刻缩回袖子中。
浮世陌上,车马骈阗,熙攘喧嚣谱写大国盛世,一簇烟火倏地直冲云霄,响遏行云的爆破声后,绚烂绮丽的五彩烟火在夜幕中炸开,紧接着更多烟火升至夜空。
皇宫内院,阆苑琼楼,各国使臣推杯换盏,互相道完吉祥话,按照往日例常,便又到了各国比试,一扬国威的环节。
往年次次都是大崇占了上酬,其他国家难免有心一争高下,但今年因为柔然国灭,众国使臣也不敢再触大崇锋芒,带的武将要么矮小要么瘦弱,竟像是怕赢大崇一般。
这次比试大崇一边碾压,但使臣们脸上依然挂着笑吹捧。
开宴时,言霁颁布了几道圣旨,有对朝中有所政绩的官员进行犒赏升职的,其中以王侍中为最,连越三阶,升迁户部尚书,掌国库管赋役,人人一改此前对王侍中的态度,纷纷敬酒道喜。
此后言霁依然像个吉祥物似的坐在上位,没有人敢来跟他敬酒——之前上前的几个全都被顾弄潮的气势吓退了。
一人举杯只能敬大崇的摄政王:“王爷人中龙凤,若非王爷料事如神,恐怕大崇跟柔然这一战必会持续十多年之久,因王爷之才,才能使得如今天下大盛,本使敬王爷一杯。”
顾弄潮朝他举杯颔首,一饮而尽。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去敬顾弄潮,言霁支着下颌,隔着晃动的旒珠看顾弄潮一盏盏面不改色地灌入口中,旁边奉酒的宫女都又拿了好几波酒壶。
应该掺了水的吧。
正常人哪能喝下这么多,况且顾弄潮也定不会老老实实喝纯的。
如此想着,言霁收回视线,目光一晃,瞟见宴席尾端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夫人,几乎一眼看见后,心中就升起股异样的情绪。
隔着重重人影,依然能看清那位夫人仙姿玉貌的模样。
蛾眉蝉鬓,金花簪盘发,禁步束腰,唇畔噙着温润笑意,怀里抱着的小孩生着与她如出一辙的脸蛋,正抱着一块糕点小口吃着,玉雪可爱非常。
言霁唤来西湘问道:“哪位夫人是谁?”
西湘看了眼,回答道:“是状元郎家的夫人,傅尚书家的嫡小姐,名为傅袅,怀里抱的孩子是四年前出生的,好似叫傅实!”
状元郎宠爱夫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随夫人姓,这在大崇出了上门赘婿,是史来少有的。
“状元郎家的?”言霁低声重复着念了遍,他记起来了,启王当年一度痴心暗恋的人不就叫傅袅吗。
启王跟他姐康乐造反的时间早,言霁当时又是暴躁阴郁的性子,在他们还没折腾出风波前就直接将人给关了,之后强制镇压,没多久启王死在幽牢里,康乐听闻也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最后没想到最后傅袅以如此显赫的门第嫁给了白衣出身的状元。
飘茵落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西湘见他感兴趣,接着说道:“状元郎和傅小姐感情恩爱,可是京中典范,听闻当初状元郎还没考上时,傅小姐就与他定了终身,这次状元郎参加国宴,也将夫人孩子带上,是朝中少有的了。”
国宴不同其他宫宴,当朝在职官员,都可携妻携子参宴,不过根据官职高低,都有人数限制。
言霁心想,这种情况下,往往容易混入几个搞事造反的。
没曾想此番念头刚冒出,一支利箭便倏地朝他射来,漆黑眼眸倒映着急速逼近的利箭,事发突然导致言霁大脑宕机,身体没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