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良思考了一下,才说,“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啊,汪小春有错,当然张富财也有错的,而更大的错就是张大发不该砍人,要是没砍人,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所以啊,这一万块钱的事儿,就阿财这边出四千,其他的六千就由大发自个儿承担。”
有错的人,都按照比例承担点,这样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张五良自鸣得意,觉得自己真是个机灵鬼。
可这么一分公,丁香花就不乐意了。
她立马扯着嗓子大喊,“这还得了,整个村的人都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头子啊,你看看你这一走几十年,我都是过得什么苦日子啊?你要么回来把我一起带走吧!我都快被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我这就寻你来了。”
丁香花一边哭一边用头磕地,一开始她以为会有人来拦的,没想到大家都只是由着她胡闹,谁也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毕竟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上演得多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于是她铆足了劲,使命地把头往地上一磕,嘭的一声,额头红了一大块血迹流了出来,就连她自己也都吓呆了。
平时她也就只是闹闹,还从没下过狠手来伤害自己,这下张五良慌了,他忙把丁香花给扶起来,“香花妹子,我这也不是偏袒谁家,要是阿财不去招惹人家的媳妇,那自然也不会惹祸上身,这件事啊,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要不然就知道报官了。”
一听到报官,丁香花心里更是慌了,要真是报了官,自己的这个儿子说不定会被抓起来。
张清华见丁香花被威慑住了,也补了一句,“香花婶娘,要不这样吧?不报官也可以,毕竟这个事儿还真跟阿财脱不了干系,等汪小春接回来后,让她住到你家去,你负责照顾她,这样也就不需要出这几千块钱了。”
丁香花恶狠狠的看了屋堂前(相对于现在的客厅)坐着的一群人,总觉得这群人是故意串通好来整她的,先是让她没了男人,如今又想让她没了儿子。
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得忍,一定得忍,砸锅卖铁她都会把这三千块钱给补上。反正只要她在这个村的一天,她就一定会出这口恶气。
想通之后,丁香花猛一拍大腿,咬紧后槽牙吼道,“这钱,我出!”
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见事情都处理好,众人也都纷纷从堂前散去,但众人都没发现,整个谈判过程张大发都一言不发,好像整件事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孙荷花回到家后,长长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男人的牌位,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原本以为儿子讨了个好媳妇,却不曾想出了这么一桩奇耻大辱的事儿。
将来她去了下面,该如何跟自己的男人交代?又该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她沉重地擦着牌位一遍又一遍,等牌位擦好后,又上了三柱香,还拿了些祭果过来,等弄好这一切后,冲张大发吼道,“还不跪下!”
从张大发出生以来,就一直被孙荷花严加管教,做任何事都要问过孙荷花的意见,从不敢行差踏错,他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孩子,各方面都很优秀,而孙荷花更是把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张大发身上。
好像她的人生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儿子成为全村最优秀的那一个。
可见此时的她,有多么的失望!
张大发毫不迟疑跪了下去,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满眼都是疲劳。
“你说,阿娘把你养到这么大,到底是为了什么!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我当时就应该把你给扔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那时候的日子有多难?阿娘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是在捡队里的烂菜叶,用开水烫下凑合着吃!山里的树皮都快被啃光了。就指望着你能出人头地,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你这混账东西,是想把阿娘给生生逼死吗!”
这一刻孙荷花真的是失望透顶,她的哭嚎响彻整个张家村的夜空,牌位前的三柱香也即将燃烧干净。
而张大发依旧是不说话,只是任凭手臂粗的树棍一下又一下打在自己身上,不记得打了多少下,他只感觉到由最先的钻心的痛到后面的轻痛,他知道自己的阿娘已经快没力气了。
果不其然,孙荷花叉着腰大气呼呼,她怒道,“你什么时候去把汪小春接回来?”
相比而言,虽然一万块钱也不是瞬间就能凑齐的,但人得先接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把人接回来了,其他的事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张大发可不这么想,他可是读书人,一肚子的墨水,他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背着自己偷野男人,三妻四妾是男人的专利,不是女人的专利,别说去接人了,他现在看到汪小春就犯恶心,嫌弃人家不知检点,看一眼都嫌弃得很。
见张大发不说话,孙荷花更慌了,她自然知道她的儿子在想些什么,只是如果人不接回来,恐怕他这铁饭碗也保不住,要知道他能当个教书先生,孙荷花可没少往汪家送礼。
任何事都好商量,唯独不能休妻,更不能让人家一直住在娘家,这样下去可是被人说闲话的。
孙荷花噗通一声跪在张大发面前,老泪纵横道,“阿娘知道你满肚子的委屈与不甘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放着汪小春一直住在娘家,还有得趁现在事情还有得商量的时候,尽早把事情给解决了。就当阿娘求你了,阿娘今日当着祖宗的面儿求你,去把人给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