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一秒还在工作的我只觉脑袋一沉,而后便顺着椅子倒了下去。
倒下之前,我还清楚的听见同事拨打120的声音。
再次睁眼,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教室。以及这双稚嫩的小手。
我知道,我又开始在做那个梦了。梦里的这个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我在同一个地方被霸凌了整整三年。就像梦魇一样在我的人生中挥之不去。
直到耳边传来几个窃窃私语的声音。「你们看,她到现在都没发现,真是蠢透了!」
「我已经开始期待她看见那东西后的场景了!你们说,她会不会被吓得晕过去!」
「嘘,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等着一会儿看好戏!」我清楚的记得她们说的「好戏」是什么。
无非是又趁我看不到的时候布置「陷阱」。她们欺负我没有理由,只因我性子软弱,从不敢反抗。以前的我一直以为,只要不主动招惹她们,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能安稳度过初中三年。但,事实并非如此。
2
为了能顺利毕业,我整个初中三年都在忍气吞声。坐铺满胶水的椅子、吸整盒的粉笔灰、淋擦完黑板的抹布水、甚至被大张旗鼓的造黄谣等等等等。。。。。。往桌箱里放毛毛虫算是最轻的了。
谁能想到,我用忍气吞声换来的未来,竟是熬夜加班猝死!一想起这个,我就替自己感到不值!既然未来注定是死,那我凭什么要让别人骑在我头上拉屎?况且还是在梦中,在梦里,我就是王!从这一刻起,我决定反击!我将头往桌箱里一探,果然看到了和记忆中的那条拇指般粗壮、还不停在我书包上蠕动的毛毛虫。若是以前,我定会被吓得直接大哭。那几个始作俑者也会因为我的出丑而笑得人仰马翻。为了实施我的计划,我故意装作被吓了一跳。她们似乎很满意眼前的结果,如以前那般哈哈大笑起来。趁她们没注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抓起桌箱里的毛毛虫,一把塞进那个笑得最大声的女生嘴里。速度快得没人看清我的动作。殊不知这个举动早已在我脑海里过了无数遍。那三人瞬间不笑了,因为笑容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直到。。。。。。
3
那人感受到嘴里似乎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抵在上颚,无数双触角不停在舌尖蠕动。她顿时脸色煞白,愣在原地。而后迅速将口中的「异物」吐在地上。待她看清那团「异物」是什么后,脸唰地一下绿了。眼睛瞪得像球,面目狰狞可怖。呼吸急促,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紧接着是几声比土拨鼠的尖叫还要尖锐的惨叫。「啊——」众人齐刷刷捂住耳朵。包括我。望着她们一副像吃了翔的表情,一股巨大的快感迅速占据我的心房。多年的压抑被释放,原来会这么舒爽!那位「吃到」毛毛虫的女生似乎被吓得生理不适。一阵反胃后,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姜灵!姜灵!」其余两人狠狠瞪了我一眼后,便抬着姜灵愤愤离去。而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扯过椅子一坐。静静等待梦醒,或许再也醒不过来。然而等来的却是班主任的喊话。
4
班主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气势汹汹地冲进教室门,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朝我大喝:「沈青青!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头顶三个问号。
这梦还没结束吗?怎么班主任也出来了?若非梦境这般清晰,我都快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还有姜灵那三人的表情也是,怎会觉得如此真实。兀地,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迅速占据我的大脑。我扭头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印象里本该是一张张马赛克的脸此刻却清晰可见,窗外的阳光洒在手背上的温度真实无比。
这,真的是梦吗?
我仍旧不信邪的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掐大腿。「嗷~」我吃痛出声。腿上的疼痛蔓延开来,疼得胸口都有些痉挛,而我却顾不得。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因为我重生了!重生到我的初中时期!被霸凌的最后一年!难道这就是天意吗?周围人看着我在原地傻乐,纷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而班主任见我在她下达命令后不为所动,脸上多了些怒意。
「沈青青!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愣!怎么,你现在连老师的话都敢不听了是吗!」班主任的怒吼将我拉回思绪。
瞥到门口那两个不怀好意的眼神,我心中明了。
「老师,快上课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班主任一愣,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我居然敢这么和她说话。啪——她把手里的课本狠狠往讲台上一砸。「好,那你说,姜灵同学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当着大家的面公然欺负同学,还把人家欺负进医院了!」
门口和姜灵一起的那两个女生连忙进来帮腔:「没错老师!就是沈青青往姜灵嘴里塞了一条恶心的毛毛虫,当时好多人都瞧见了!」
「对!大家都可以作证!你们都亲眼见到了对吧?」班级里有好些人点头,只有少数人沉默不语。
毕竟我被她们欺负的事并不是秘密。很显然,班主任相信是我欺负了姜灵。她指着我怒喝道:「做出此等恶劣的行为,说出去都让我觉得丢脸!沈青青,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嗤笑一声。
5
班主任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不过。前世,我被她们欺负之时,有向她求助过。人家却不以为意,还劝我说都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而已,叫我不要小题大做,安分守己就好。
后来,我真的安分守己了。可换来的却是她们的变本加厉。直到最后我才明白,她就是故意纵容。临近毕业的最后一次家长会上,我无意间得知姜灵的爸爸每逢过节都会给她送很多丰厚的大礼。她自然不会为了我而得罪这么个财神爷。
「老师,是姜灵她们先欺负的我,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班主任冷笑一声:「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师教你是让你用来欺负同学的吗?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我微眯眼眸,眼中数不尽的讽刺。
不愧是教语文的,她可真会偷换概念。轻轻一句话就将霸凌者的帽子扣到我头上。之前的我或许会因为她是老师而尊重她,可现在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忍下去就不礼貌了。
「老师,请问你的心是长在右边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偏?她们对我做了什么我不信你会一点都不知道,毕竟左上角那么大个摄像头放在那儿不是摆设。」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没人料到我竟敢这么和班主任说话。只有我,内心狂喜的一批。因为怼人***的爽!更何况我怼的不是人。班主任脸色铁青,似乎根本想象不到我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她公然叫板,那双猩红的眼睛似要喷火。
「沈青青!你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尊敬师长的!下午把你父母叫过来,我亲自问问!」
6
一听到班主任这么说,那两个女生就一脸得意地看着我。那时候,只要被请家长,都会认为是一件大事。
而我却不紧不慢道:「抱歉,我父母没什么文化。论教育,还是老师教得多些,况且我的语文不都是您教的嘛。老师怎么教,我就怎么做,难道还有错吗?」
「你!」班主任一梗,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从她胸前剧烈的起伏可以看出,她确实被我气得不轻。正打算开口。
铃铃铃。。。。。。上课铃响了。这节是数学课。她和数学老师不怎么对付,抱起讲台上的书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后,转身离开了教室。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暗爽了一把。没想到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不爽吐露出来是件这么痛快的事!反正横竖都是死,别人不让她好过,她凭什么要让别人好过?然而等到放学后,我就爽不起来了。因为班主任把我爸叫了过来。我爸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像是看到仇人一般,恨不得仅用眼神就将我杀死。
我的眼底一片阴霾。多年不见。他还是这般令人讨厌。
7
我出生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是农民,靠种庄稼和养猪为生。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是我十岁那年出生的。我从小就不受父亲待见,自弟弟出生后,就更不受待见了。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不会给我和妈妈好脸色看。有时候还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刚开始我妈还会反驳几句,后面慢慢就习惯了,任由他打骂出气。
那时,我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懂事。于是刚上一年级的我就学会了做饭,洗衣,喂猪。背上小背篓赤脚走几里地帮忙收庄稼。我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稻草割裂脚掌的痛,手心磨出水泡留下的疤。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讨好爸爸。然而我的努力并没有什么用。他依旧不给我好脸色看,甚至比之前更甚。他嫌我做事太慢,力气太小。总之什么都做不好。还说看见我就觉得恶心。殊不知他的这些话,浸湿了我无数个夜晚的枕头。直到弟弟出生后我才明白,原来他并不是生性不爱笑,而是单纯的讨厌我。讨厌我是个女孩儿。从那之后,我渐渐变得不爱说话,性格孤僻,做事唯唯诺诺。就连反抗姜灵她们的勇气也没有。因为我知道,没人会帮我。
高中毕业,我带着这份厌恶永远离开了他。离开了那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我走的那天,没有一个人知晓,也没有一个人来送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房间内,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今再次见到他,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心情一下跌落谷底,怒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升起。他见我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挥起手掌给了我一巴掌。
8